这话看似在骂张诚,实际上,是在夸他呢!正所谓打一巴掌揉一揉,德妃用来,炉火纯青,顿时把张诚感动得流了两滴泪,“奴婢……奴婢……”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伴,起来罢!”万历亲自把老太监扶起来,这老太监自小跟在他身边,可谓忠心耿耿的,自然要给些体面的,旁边德妃从看信看到一半,到现在这么长时间,欢喜得也差不多了,当下就伸指摩挲着自己的脸颊,想了会子,就说道:“张伴,一会儿给仁圣皇太后那边送十万两银子去,慈圣皇太后那边也送十万两……”
没一会儿,德妃就把宫内上下打点了一下,顿时就花掉了三十多万,自然,这些钱是必然要花的,譬如两位皇太后,仁圣皇太后那是亲自抬举她的,可谓恩深,而慈圣皇太后乃是皇帝亲母,这也不能漏掉,从这点来看,的确德妃会做人,不过,有时候婆媳关系并非你会做人就会关系好,慈圣皇太后拿了这十万两银子,未必就领情,说不准还要抱怨德妃是在炫耀。
末了,德妃就说,“今儿在乾清宫当差的,每人也赏二十两,张伴,你待会儿就把这银子赏下去。”她这话一说,不管远近,周围太监全跪下来谢恩。
别看每人二十两,这一起也是不少银子,张诚下意识就要心疼,不过,看了看脸色欢喜的皇上,嘴唇微动,也就不说话了,心说皇上也该收拢收拢下面的奴才们了,以前手头紧,这会子有钱了,就让皇上高兴高兴罢!
别小看这些大小太监和宫女们,当初嘉靖皇燕京差一点儿被一帮宫女给勒死,可见收买人心是上位者必不可少的功课。
打赏了一堆,德妃偏偏把张诚漏掉了,万历以为爱妃忘记了,正要开口说话,德妃白了他一眼,这时候对张诚说道:“张伴,银子我就不赏你了,你有了点钱,又要惦记着去做善事,皇上那儿有件孔雀翎的袍子,还是张太岳张阁老当年送的,如今皇上身子长开了,略有些小了,你穿着倒是合适……”
万历这才想起来,那袍子当初是张居正送的,他如今却是不肯穿的,却不想爱妃把袍子赐给了张伴伴,至于张诚,先是愣了愣,接着,老泪纵横,跪下来给德妃连连磕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远处孙应龙瞧着,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背后又起了一层白毛汗,这时候就暗自提醒自己,一定要好好给国舅爷办事,就当是国舅爷跟前的一条狗,千万不要有什么别的心思……德妃娘娘施展完毕整套的政治手腕,这才又去看信,没看几行,又咯咯笑了起来,“皇上,快来瞧,你的小舅子问你讨官儿呢!”万历赶紧屁颠屁颠凑到德妃身边,探首看去,当下不以为然,“不就是要十几个诰命夫人的头衔么,给他就是,话说,乖官给朕赚了这么多银子,莫说是这些,给国丈一个公侯的爵位,那也足够了。”
德妃微微摇了摇头,“这个我可不要,不然到时候朝堂上那些文臣们又要不依不饶地找皇上麻烦了。”
万历听了这个,顿时就想起那些可恶的家伙,脸色未免就有些不好看,紧紧捏了捏拳头,道:“迟早要他们好看,哼!张伴,给朕再拿一碗参茶来。”
张诚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起来转身而去,没一忽儿回来,心中未免有些遗憾,皇上的身子骨儿始终不大好,却是要想法子找个真正好的名医来调养调养,宫里头这些御医开药要么是虎狼之药,要么就是药力温和,吃上半年也没点儿效果。
这时候德妃看完了第一封信,又拆开了第二封,看了数眼,忍不住哼了一声,“孙应龙,这封信是乖官让你带来的么?”孙应龙心中咯噔一下,赶紧跪到地上,“是……是……”却是连牙齿都上下打战起来,连脸都白了。
“是那个闻人氏让你捎来的罢!”德妃哼了一声,“你觉得她智谋百出,在国舅跟前说得上话儿,就如……本宫在皇上跟前,是不是?”
孙应龙把额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连连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却是连分辨都不敢分辨,德妃看他磕了十几个响头,这才哼了两声,“这个闻人氏,当真以为一言难倒了乖官的那位老师,就能有资格和本宫说话,若是她曰后得乖官的宠,又给郑家生下一儿半女,我或许给她些脸面,如今却敢擅自替乖官拿主意,给本宫写信建议立王锡爵王阁老家的闺女为正妻,真以为本宫不知道她的心思么!”
额头上全是汗水,这会子孙应龙却是连擦都不敢伸手去擦。
来回走了两步,德妃就问孙应龙,“那王阁老家的闺女是不是颇识大体?你仔细说来听听。”孙应龙这时候什么遮掩隐瞒全然不敢,老老实实把王蓉蓉的情况说了,德妃笑了笑,却是把闻人氏的心思猜的透透的,不就是觉得王蓉蓉年轻,年轻表示好糊弄,识大体,这三个字说白了还是好糊弄,加之乖官房中扶桑公主们比较多,那王蓉蓉作为阁老家的闺女,若真成了乖官的正妻,必然要拉拢闻人氏这个正经八百的大明人兼诰命夫人……旁边万历凑过来看了看,摸着下巴道:“爱妃,这王锡爵家的女儿,倒也配得上乖官啊!为何不干脆同意了,想必曰后王锡爵也要因此朝朕这边靠拢。”
德妃伸出纤纤玉指在他额头上一点,“你啊!我说你什么才好,这天下哪儿有靠和亲得来的安定的,汉唐两朝,和亲的还少么,该打仗不也一样打仗,你以为王锡爵嫁了女儿给乖官,就会老老实实听你的话?这些老混子都是宦海浮沉几十年的,没一个好货色,皇上,你啊!跟人家比,还少吃了几十年盐呢!”
万历被爱妃这么一说,忍不住有些不服气,“乖官那不也是靠着联姻,把整个扶桑都整合了么!若不然他问朕讨要那么多诰命夫人的封号作甚!”
德妃哼了一声,“人家怕他是因为嫁女儿而怕他么?不是,人家是因为怕他而嫁女儿,莫看次序前后颠倒一下,这意思可完全不一样的,若他不是你朱翊钧的小舅子,若他手上没那么多铁甲船,别人会连皮带骨把他吞掉的……真以为文臣说一下以德服人,做两句诗词,就能让一个虎狼之邦率众来降?你可真是文臣们教出来的好皇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