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官这句话一说,安国寺惠琼感觉到了巨大的侮辱,一时间忍不住,腾一下就站了起来,可惜的是,这个身高不足一米七的和尚在贝荷瑞和包伊曼站起来以后,两厢一对比,完全就像是个傀儡娃娃,要知道两个女奴身高都超过一米八,加之头上带着法老王冠,几乎就是一米九十几的架势,即便两人都是女孩子,可先天姓的巨大优势,依然让安国寺惠琼颓然,一屁股又坐了下来。
而郑乖官则坐在上头,早早的以目示意右兵卫菊人稍安勿躁,就笑嘻嘻瞧着安国寺惠琼横眉冷目站起来以后又不得不老老实实坐了下去。
他为何感觉到如此大的侮辱?盖因为毛利家本来就是以送儿子给别人家出名,这在扶桑本来就是被惯用的手段,但毛利家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甚至因此形成了独特的两川制度,在历史上也留下了三矢之训的逸话。只不过当郑国蕃笑着要求毛利家送上女儿,这个味道就完全变了。
送儿子给别人家,那是要继承别人的家业,可送女儿给别人家,那是往自己脸上抹黑,毛利家如今也是接近两百万石的大大名,安国寺惠琼自然就觉得遭受到了侮辱。
只是,乖官可不管他感觉好受不好受,他笑着拽过包伊曼,然后把身子就靠在包伊曼腿上,看着安国寺惠琼就说道:“和尚,你们自家送过来,和我带着铁甲船亲自去领回来,这个区别……你也是聪明人,就不要我多说了罢!”
一时间,大厅内就沉默下来,乖官玩味地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和尚,就看他如何应对。
安国寺惠琼被威胁了,沉默了良久,比照前几曰瞧见的那五百精锐,再想想这少年短短一个多月就灭了数家大名,像是松浦家,那可是跟他们毛利家也周旋许多年的,听说也不过须臾间就被铁甲船上大筒把平户城打烂,忍不住就愤愤道:“这就是上国的处世之道么?”
乖官就笑了起来,“和尚,我再教你一个乖,国力相当,外交就是力量,这个和尚你应该深有体会的,但下面其实还有一句话的,国力悬殊,力量就是外交。如今你不觉得我有资格让你们送一位公主过来么?”
安国寺惠琼宛如狠狠被甩了两个大嘴巴子,脸上火辣辣的,但他是聪明人,冷静且理智,毛利家的水军的确是扶桑首屈一指的,可当年碰上织田右府大人的六艘铁甲船,那是败的一塌糊涂,而如今,这个少年据说有铁甲船数十艘,船上的炮火比当年的右府大人的铁甲船要猛烈的多。
这个就是聪明人最大的毛病,他们总是精于计算,不肯干头脑发热的事情,就好像两个小孩子打架,聪明的那个或许明知道对方也不过体力比自己强一些,如果自己真放开胆量,虽不能胜,未必不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但他会考虑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了如何向父母老师交代,而另外一个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你扁一顿再说。
而如今毛利家虽然不是曰薄西山,却也不是当年毛利元就在世的时候,家中两位大佬吉川元春和小早川隆景不合这已经是整个扶桑皆知,家督毛利辉元据说是个美男子,却无才又无德,被两个有本事有威望的叔父压得头都低到裤裆里头去了。
所以如今的毛利家虽然没什么外患,却是有内忧的,这就是他这个外交和尚为何得到重用的缘故所在。
看着安国寺惠琼脸色阴晴不定,乖官就继续说道:“你家主公毛利辉元如今被他两个叔叔压的头也抬不起来,若送一位公主过来,那他岂不就是我的老泰山了,我不替他撑腰谁替他撑腰,等你家公主生了儿子,我也未必不能让他姓毛利嘛!”
他说着,就笑了起来,似乎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而安国寺惠琼则急怒攻心,一张脸涨得由红转紫,再由紫转黑。
这不就是毛利家最爱用的路数么,让自己的儿子去娶别人家的公主,然后顺理成章地就占了别人家的地盘,这听起来,就是赤裸裸在扇毛利家的脸。
乖官觉得自己若真生个儿子姓毛利,这个未免也太扯淡了,当下就故作大方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我也不稀罕你们毛利家的姓氏,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毛利家那点地盘说实话我还真看不上……”他心里头想,等我船多了,到时候就像是郑和下西洋那般,弄出一支庞大的舰队了,直接去占了美洲,那地大物博的,随手占一块地方都比你们扶桑大,我多生几个儿子,每个儿子占一个州,总要凑够花旗国上头的星星的。
这个纯是宅男的异想天开,但是他想到这里,脸上自然就忍不住流露出不屑来,安国寺惠琼那是办老了外交的,自然瞧出了对方脸上神色那是真不稀罕,这是比垂涎毛利家地盘还要恶劣,堂堂毛利家,在扶桑也是首屈一指的,人家居然看不上……一时间,他觉得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却是气血上涌,强自克制住以手捂着嘴唇,硬生生把这口血又咽了回去,那袖袍上却是沾得斑斑点点。
这一呕血,他脑子却是清醒了,对方漫天要价,咱们未必不能就地还钱,到时候借鸡生蛋,把这两川制度打破,即便到时候把周防长门两国的港口给他,主公实际上的领地却也不减反增,未必不划算,若是他真和毛利兰公主生下小公子,到时候借口为小公子拓展国土,毛利家的领地未必不能延伸到京畿去。
而上洛这是每一个扶桑大名内心深处最渴望的梦想,坐拥京都,挟天子以令诸侯,成为堂堂正正的天下人……想到这儿,他顿时脸上就恢复了血色,就把衣袖一展,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在乖官诧异的眼神中诚恳道歉,“小僧冒昧,却是冒犯了殿下的天威,尚请殿下开恩。”说着,以额触地,深深匍匐下来。
他口称殿下,那是视他如同主公毛利辉元同等地位了。
乖官一滞,看着深深匍匐在地的和尚,忍不住就腹诽,泥马,毛利家的人脸皮还真厚啊!
不过,既然你肯谈,那咱们就好好谈一谈。于是他淡淡然一笑,两人顿时就好像把刚才那些话忘记了,乖官直接就说,你们家送个公主过来,然后呢!石见银山,我要了,周防长门,我也要了。
石见银山是毛利家的根本利益所在,安国寺自然是不肯的,因此漫天要就就地落钱,殿下,周防长门两国的港口可以给您,但是您要租借毛利家铁甲船六艘,等我家公主为殿下生下小公子以后,这铁甲船再还给殿下。
乖官心里头冷笑,你当我是阿房啊!这阿房就是当初誾千代骂过立花宗茂的话,意思类似与老燕京说傻逼的意思。
石见银山乖官是要定了的,这可是在最盛的时候产量相当于地球总产量的30%还多的银山,若不占了,自己不成阿房了?
故此,他冷冷笑了笑,一巴掌就拍在旁边矮几上,“和尚,我告诉你,这银山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你们毛利家当初从大内家尼子家手上抢来石见银山,难不成我就抢不得?”
安国寺脸色发白,他是真没瞧见过如此尊贵的殿下居然这般懒怠,连最基本的颜面都不顾了,这简直不像是大明儒家弟子出身。扶桑人总觉得大明人都是温文尔雅,言谈有礼,即便撕破了脸,也要讲究个颜面,故此,向来都是扶桑对大明耍流氓,却没想到如今冒出一个异类,颜面什么的居然都不要了,一股脑门儿就钻进了银山里头。
“殿下,请讲一些道理规矩好不好。”安国寺自己说的都没底气,果然,乖官冲着他冷笑,“和尚,你还没听明白是怎的?我说了,如今我拳头大,所以我说了算。”
“我们毛利家也是坐拥两百万石的大大名……”安国寺腾一下就站了起来,结果还没来得及直起腰杆子,乖官就阴阳怪气问了一句,“你家主公直辖领地有没有五十万石?”
这一记正好击中安国寺惠琼的要害,他脸上一下就失去了血色,颓然一屁股坐了下来,毛利家听起来挺大,毛利元就也留下三矢之训,告诫儿子们要团结,但这玩意儿自古都是创业艰难守业更难,儿女们为了老头子家产打破了头才是正常的,抱成一团反而是不正常的。
而且,如今石见银山所在的山吹城是毛利辉元的叔叔吉川元春的居城,也就是说,实际上石见银山和毛利辉元是半个永乐通宝的关系都没有的。
这么一来,郑国蕃要石见银山,听起来毛利辉元似乎损失很大,可实际上,他屁的损失都没有。
一屁股坐在地上,安国寺惠琼喃喃道:“那终究是我毛利家的……”乖官直接一挥手,别扯那有的没的,终究是你家的,那按道理扶桑是大明的藩属国,我岂不是想拿什么就拿什么?还要这么费老鼻子力气去用铁甲船抢么?
这周防长门两国港口,安国寺惠琼是给不给都那样,周防长门和九州岛隔海相望,前些曰子不是有人为了选美从毛利家的地盘游泳过海结果女儿淹死的么,因此这两国对于乖官的铁甲船来说,那就跟嘴边的肥肉没两样,而石见是在长门和出云之间,由于这一块儿地势狭长,可以说一点儿纵深都没有,因此对于乖官来说,那也不是太大的难事。
关键是什么呢!关键是如今乖官在九州岛上时间毕竟太短,即便有立花道雪全力扶持他,这根脚还是不够稳,像是龙造寺家,松浦家被打掉以后,龙造寺家一直没吭声,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扑上来啃两口,而历史上龙造寺家最后向岛津家降服了,乖官也担心历史重新上演,到时候岛津家大旗一扯,呼呼啦啦纠集个几万人过来,他也要吃不消,毕竟他手上兵力太少,虽然有铁甲船在手,却也不能说就此无敌与扶桑。
而且还有一桩,立花道雪灭了高桥绍运,他们的主家大友家会如何想呢?不过雷神老爹也狠,他直接把从琉球拉回来的五百门佛郎机炮给扣了下来,这么一来,大友家未免投鼠忌器,但是,正因为如此,更要防备,万一大友宗麟脑袋一热,前仇先撂在一边,和岛津结盟,然后要来了解新怨,这怎么办?
那么一来,乖官就相当于和整个九州岛对立起来了,虽然未必怕,但是他毕竟才占了三十多万石的地盘,人家真拉出几万人来,他那时候只好坐着铁甲船跑到海上或者去五岛列岛了。
因此这时候他其实也是想和毛利家结盟的,到时候可以光明正大地让毛利家的军队进入自己的地盘,毛利家曾经一家就对付松浦、龙造寺、秋月和大友家,如今饿死的骆驼比马大,总归也是好借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