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戚继光的大后台张居正死了,一旦调任或者下台,单赤霞想再进出九边,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任你号称浙江兵中剑法第一,那个只好在浙江兵中管用,换了人干蓟镇总兵官,任你会飞天遁地,号称大明朝剑法第一都没用,进出九边该掏银子还得掏银子,没人搭理你剑法第一不第一的。
因此上,单赤霞这次回来,实在是发愁,这曰后该怎么办?
他愁眉苦脸的模样,倒是让郑老爹笑了起来,接着又是一阵猛咳,单赤霞起身给他抚背,心中叹息。
咳了好一会儿,郑老爹摆了摆手,就把郑国蕃打算南下宁波投奔姨母的事情说了,郑老爹妻子的妹妹嫁的男人的老爹是个小京官,品级小的可怜,数年前辞了官回了故乡宁波,郑老爹的妻妹也就是郑小官的姨母自小就喜欢郑国蕃,两家还有些书信往来。
这时候的亲戚关系不像后世,儒家讲究礼制,所谓[亲亲尊尊、亲亲相隐],构架成整个大明朝的宗法社会。
所以,举家千里投奔亲戚在后世看来有点不靠谱,在当时,却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郑老爹把这事情说了,又说乖官如今也是有自己的见地了,这个家也该让他撑起来,你单老哥就不用担心戚少保调任这种事情和自家的联系了。
单赤霞听了就有些皱眉,他也是见过郑老爹的那个连襟的,是个秀才,本事不大,眼光挺高,那时候郑家还没败落,也是几代良善的殷实人家,那位秀才来郑家坐坐,总是翘着下巴不大看得起自己的连襟,如今郑家这幅模样,那位得什么眼光看人?
他是武人出身,这种话还不屑与藏在心里面,想到就说出来,郑老爹就跟他说,乖官如今也赚了银子,咱们此去,不是逃难去,再说,乖官如今也是庠生身份,正经的读书人。
如此一说,单赤霞倒是笑起来,郑国蕃去年进学,当时这两位都是欢喜若狂的,十二岁进学,这就算放在南方文风鼎盛之地,也是值得人家高看一眼的,何况是北地,他不说,单赤霞居然往了这茬。想想也是,大家都是秀才,谁看不起谁还不一定呢!
单赤霞笑了几声,犹豫了下,起身走到门外,把郑国蕃就叫了上来,让他站在门外,郑国蕃在门口瞧见老爹削瘦的身子靠坐在床上,眼睛一润,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乖官,不要进来,就站在门口,你单叔有些话要问你。”郑老爹在里头和悦地说。
单赤霞姓格仔细,方才在楼下有外人在不好多问,这会儿就详细问了一番,乖官老老实实回答了,单赤霞也是走南闯北的人,仔细寻思了,也觉得颇有道理,就是略微觉得眼下郑国蕃用钱不当回事,怕他年少轻狂,便认真又问他一句,可肯定能撑起这个家来,要知道你爹爹的身子一年没两百两银子下不来。
郑国蕃看单赤霞满脸严肃,也认真点头,“单叔,经过画扇姐姐这件事,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请单叔放心,乖官有把握不但给爹爹治病,更要调养起身子来。”
郑老爹的病主要是三分治七分养,单赤霞拼了一身本事去赚的钱,只好三分治,远达不到七分养,郑国蕃说了这番话,当然是有通盘考虑的。他是准备全家坐马车到天津,在天津坐船南下宁波。
坐船从海路走,他路上有大把的时间再写几个本子,到了宁波,便可以就地找家书坊卖了,所谓投奔姨夫姨母,只是借口罢了,万一谈不拢价钱,姨夫姨母家暂住一时,本子能卖了好价钱,直接可以购买屋宇,对了,还有一匹马,南方缺马,这北方的好马到了南方只有更加值钱,即便有个急,把马卖了也能应急一阵子,他不相信自己坐船一路上写的本子到宁波那么长时间卖不掉。
他把所有的想法仔细说了,单思南摸着颌下大胡子,也觉得颇有道理,何况,眼下连房子也卖了,也就是说,郑家目前在大兴县只是暂时借住别人家,那么,南下就南下罢!
一时间,他豪情大生,到了南边,离老家义乌也不过四五百里地,快马两天就到了,自己在北边一年也能折腾几百两银子,到了南方老家,难道就折腾不出银子了?
想到这儿,他一巴掌拍在墙上,道:“好,就这么地了。少爷,你下去忙你自己的罢!别的事情就我老单来办了。”
这一家人有劲往一处儿使,办事自然就顺趟,郑国蕃中午让单思南出门买了几个好菜,随口客气地说了句请赵老东家用个午饭,没曾想,赵苍靖居然当仁不让,真就在郑家吃饭,倒是叫郑国蕃楞了好一会儿,后来看赵苍靖赤霞先生前赤霞先生后的,这才明白,感情是盲目崇拜导致的,不由一笑,对自己笔力更加自信,用后世的话来说,昂首阔步踏上致富奔小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