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逐尧皇,他的眼睛里,有泪。
“傻瓜,你怎么哭了……”
逐尧皇握紧她的手,无法抑制地流下了男儿泪。
曾经,皇城之上,清风之下,这个男人衣袂清扬,俊逸得似仙人般脱离尘世。
他翻云覆雨,文治武功,一代明君,深受爱戴。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抵不过这滴眼泪所带来的震撼。
流苏抬手,拭去他的泪。
“不要哭,我不会离开你的……”
“苏苏……”
他已经痛到快要窒息。
心脏颤抖、悸动、痉挛……难受得无法想要将这痛楚的根源彻底挖出来,挖出来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失忆,她六年等待,颠沛流离;
阴错阳差,辗转反复,终于相认之时,他是当朝太子,她是前朝公主,他们身份悬殊;
她手捧前朝玉玺率领前朝将士跪于他脚下,俯首称臣,他早知,这世间能入他眼者,只有秦流苏一人;
然而,那报复的一剑,却要了她的命;
他心切将她救回,换来的除了更深沉的爱,还有另一场长达三年的等待。
三年,她为他守江山,生儿子,他错过她人生那么多;
回来后,他给她的没有任何疼爱和安慰,只有更深更狠的伤害……
失约、罚跪、呵斥、对除她之外的女子好……
“苏苏,我竟这样伤害过你……”
这蹉跎,只是生命长河中的一瞬,却生生揉碎了他的心。
他要她,远不止今生今世,可是,他却这样狠心地,深深伤害了他此生绝不愿伤害半点的女人。
他的心,难安;他的情,难堪。
逐浪离去的时候曾经对陆雪凝说过,“凭逐尧皇对秦流苏的爱,他只要一想起自己是怎样地去伤害她,就够他受的了,他承受的痛,会比我承受的丧妻之痛,丧子之痛再痛上几千几万倍。这个仇,我算是报了。”
如今,他说的话,应验了。
望着面前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他此生的挚爱,他愿意用生命去爱的女人,他的痛,似千刀万剐后又坠入无底的深渊。
流苏手抚着他的胸口,她的眼中含着温柔的笑意:“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这里现在一定很痛很痛对不对?让我住进去,我来帮你抚平所有的痛。”
“苏苏……你不怪我?”
他倾身,将她搂入。
“不怪。”
她温暖的手贴在他心口的位置,轻轻地揉着。
“尧,你若想天长,我陪你地久。”
“苏苏,一生一代一双人,生生世世长相依。”
泪,滑落,分不清是谁的。
“君当作磐石……”
“妾当作蒲苇……”
“蒲苇韧如丝……”
“磐石无转移。”
他们拥在一起,再不会分开。
有声音总是重复呼唤,印刻下那永恒的誓言;
那些尘封的景象,总不曾真正逝去,它一直,一直留在岁月最深处,留在心的最深处。
此心堕入情网,人世荒唐,前尘过往,再无法自拔。
“十三叔,你怎么不进去呀。”
突然,帐篷外传来小不悔的声音,流苏的心怔了一下,逐野瞳……她上次留了封信后悄悄离别,如今……
他又在她危险的时候来了。
“小不悔呀,十三叔还有事,你和姐姐先进去,我待会再去看你娘。”
他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失落和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