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守将用力拍了被惊呆的刘贵哲一巴掌,带领部下,簇拥着着他的战马,迅速逃离现场扭打在一起的饥民们却又突然恢复了理智,不再为一小粒银子自相残杀,而是将目标对准了刘贵哲和守军“杀了他,他们身上有的是钱!”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句,然后引发了山崩海啸般的回应无数双手从地上捡起石头、冰块、木头、瓦片,冰雹般砸了过去
队伍最后的士兵扭转头,举起兵器左右格挡队伍前方和两侧的士兵则将马蹄直接踏向了敢于拦路的人头有士兵被石块砸下坐骑,被饥民生生撕成了碎片更多的是饥民被马蹄踏翻,被横刀斩成两截血光一瞬间在寒风中绽放,一瞬间又被寒风凝结成冰僵硬地凝结在人的手背上、罩袍上、脸上、鼻子上,最后由瞳孔扎进记忆中,将记忆也染得一片殷红
不知不觉间,眼泪便淌了刘贵哲满脸这是他的故乡长安,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在这座城市里享受尽了荣华,然后又和上司、同僚们一起,将它抛弃抛弃了它还不算,隔了几天还掉过头来,再亲手将它推入了绝境这笔帐太大,太乱,涉及到的人太多,太杂,所以永远不会有衙门找他清算可刘贵哲却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忽然明白了王洵那天晚上,要杀光所有俘虏的心情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安西军上下,提起“重建大唐”这四个字,就个个热血沸腾抬起手掌抹了抹,他将脸上的血水和泪水,全部抹进了记忆里咬紧牙关,抓紧时间赶路,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周围的一切,不再去听周围任何声音战马冲刺的速度越来快,越来越快,终于将混乱和血腥甩在了背后,一道巍峨的建筑突然出现在了面前,西京道留守行辕,已经到了
行辕里的人显然没想到安西军的信使会走得这么快,很多准备都未能做充分看到刘贵哲甩镫下马,立刻将漆枪架起来,试图组成一道闪着寒光的长廊却不料其中几根临时从皇宫中找来的漆枪的木柄已经腐朽,与周围的物件稍一碰撞,便立刻“筋断骨折”
“啪嗒!”仓促磨洗干净的枪头落在了地上,溅起几团褐黄色的烟雾下马威变成了大笑话,持枪者瞪着尴尬的眼睛,手足无措原本被威胁的目标,安西军信使刘贵哲却笑着走上前,先俯身从地上捡起断掉的烂枪头,将其一一交还给士兵手中然后又缓步退后,退出漆枪长廊的覆盖范围,朝护送自己前来的武将卢渝拱拱手,笑着建议:“通常对待敌国使节的规矩,是先让他自报家门,然后再从枪阵下走过,以打击其嚣张气焰显然,孙将军把顺序弄颠倒了,麻烦你进去提醒他一声!”
“你……”当值守将又羞又气,跺跺脚,迈步便往里走,“你在这里等着,我家大帅有没功夫见你,还两说着呢”
“不急,不急!”刘贵哲笑呵呵地摇头,仿佛自己面对的是一群无赖顽童般耐心这种波澜不惊的态度,令当值守将愈发羞恼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行辕之内很快,又鼻青脸肿地迎了出来
“我家大帅命你进去!”一道迎出来的还有几名文武官员,其中一个看上去十分眼熟,却是原龙武军明法参军张忠志,不知道什么时候归降了孙孝哲,已经被其引以为心腹了
“不让我报门而入,或者从枪阵下走过去了?”刘贵哲是得了便宜就要占住不放的性格,明知故问
“不用,不用!”几个外出负责迎接信使的燕将满脸尴尬,连声回应“刘将军不要见怪刚才是底下人瞎胡闹,孙帅知道后,已经责罚了他们!”
“刘某也相信,以孙孝哲将军的为人,断然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刘贵哲笑了笑,整顿衣衫,缓步入内临走过老熟人张忠志的面前,又将脚步稍稍放缓了些,用眼角的余光朝对方脸上扫了扫,轻轻摇头
“他是什么意思?!”张忠志早就将刘贵哲给认了出来,只是不愿意上前打招呼而已猛然间发现老熟人好像在向自己使眼色,被吓了一跳佝偻着脊背瞬间绷紧,一股冷汗,顺着脊柱淋漓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