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官府不会推荐我等去君前献策可节度使大人既然在试卷中设此一问,必然需要我等给出个确定结论,我等岂可敷衍了事?!”
“你一介武夫,当然只晓得上阵厮杀而我等既然身为读书人,只求朝闻夕死,岂敢随便混淆天下大义,浑浑噩噩一生?!”
“说得对只要大道在手,对面即便有千万人,吾亦当往矣!”
“节度使大人麾下,又岂会缺几个摆弄算筹账本的小吏?出此题目,必然是求可一策以安天下的大才我等岂能随便应付?!”
“是啊,是啊你一介武夫懂得什么?…..”
“然也,然也…..”
晕晕乎乎地被喷了好半天口水,马跃才终于弄明白了,原来这两伙读书人昨天刚刚参加过节度使衙门安排的测试,如今正在为其中一道题目的最佳答案而争执本着事先多做准备的心态,他笑着擦了把脸,拱手求教:“几位兄台是说,昨天节度使行辕的考卷当中,有这样一道题目么?”
“是啊,昨天的试卷当中,其余诸题都不在话下唯有此题,孙某想了整整一个时辰,都没揣摩明白,考官大人出题时的本意是什么?”有一名姓孙的读书人心直口快,向马跃回了个礼,皱着眉头解释
“天下是谁人之天下,大唐是谁人之大唐?”沈姓读书人摇了摇头,长须在胸前飘舞,“若不是亲眼目睹了王节度千里驰援朝廷的壮举,沈某真的不敢相信此题会出自节度使行辕沈某相信王节度对大唐忠心耿耿,断然不会接受某些无君无父之言”
“天下是谁人之天下,大唐是谁人之大唐?!”明威将军马跃皱紧眉头,一遍遍重复虽然读书不多,但他也明白君臣大义而身为节度使的王洵,居然放任麾下的官员出这样的题目给前来投效他的读书人,难道他已经有了不臣之心么?
可那他又何必冒险去救援灵武唐军?放任崔乾佑把灵武唐军一口吃掉,然后带着叛军直捣龙庭,岂不是刚好达到了借刀杀人的目的?!
联系到自己这一个多月来的亲身经历,越想,马跃觉得心里头越迷惘顾不上再管读书人们打架的事情,找了个石头凳子坐下来,用刀鞘的尖端,在泥地上反复刻刻画画既然大唐是陛下的,所有城池田地也都是陛下的,自己当初又何必要跟叛军拼命?!谁当了皇帝,治下还能没有捉奸捕盗之人,还能缺了自己这捕头一碗饭吃?安禄山和李家谁输谁赢,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可叛军的军纪实在太差了差到是个男人就无法忍受下去而房琯大人的作为呢,又比叛军强到哪里去?如果说房琯大人是个奸臣,所以才做出借敌军之手消灭民壮的愚蠢举动,那提拔了奸臣的皇帝陛下算什么?已经被出卖了一次,还要继续为这个混蛋皇帝和混蛋朝廷效力,马某不是犯贱又是在干什么?可马某今后如果不想继续犯贱的话,就要回过头去忍受叛军的欺凌侮辱,忍受他们在自己眼皮底下戕害父老乡亲,那又如何算得上是个男人?如果自己是个男人,就得拿起刀,可那岂不是又在犯贱?
一个个圈子绕下来,绕得马跃头晕脑胀他原本没想到问题会如此复杂,也没想过自己能比那些读书人高明,能在短时间内就给出一个正确答案可无论怎么努力,问题就在他眼前挂着,怎么挥都挥之不去仿佛如果今天弄不明白,就永远无法再度跳上战马永远无法再度面对成千上万的叛军,依旧能毫无畏惧地举起手中横刀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冒出来,滚过他惨白的面庞然后再顺着下巴的边缘汇聚成溪流,滴滴答答地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两波观点对立的读书人没想到马跃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吓得顾不上再打架,围着他不断温言开解,“将军,将军!将军大人,你怎么了?!想不明白,你就先放一放呗!您刚才不也这么劝我们么?怎么又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您老放心,我们打听过了,节度使行辕给武将安排的测试题目,和给我等的不一样将军大人,将军大人,醒醒啊,醒醒啊,你怎么了不好了,不好了,赶紧去叫郎中,将军大人被痰堵了心窍了!”
“怎么了,你们在喊什么?喊我么?”半晌,马跃才回过神,眼睛缓缓地转了一轮,间接证明了自己没有得什么失心疯
“您可吓死我等了!”几个本质善良的读书人拍拍胸口,大声抱怨“您老这又是何苦呢?!您又不是读书人!”
“有些道理,不仅仅是你们读书人要弄清楚!”马跃慢吞吞站起身,拄着横刀摇摇晃晃往自己的临时宿舍走“马某不能让自己继续糊涂下去更不能让麾下那些弟兄,死得不明不白”
酒徒注:继续生病中俺这回真的成了“多愁多病的身了”,急需倾国倾城的貌来安慰一下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