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内心深处期待孙孝哲打赢这场仗,还是王洵打赢这一战,他们都期待着最后的结果可最后的结果偏偏迟迟不肯现身,孙孝哲带着曳落河已经冲进战团有一段时间了,那道白色亮光的出现,也有一段时间了可到目前为止,整个战团却依然处于胶着状态只看见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肢体飞出,不断有失去主人的战马悲鸣着跑向荒野,却看不到任何胜负已分的端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曳落河们在咆哮
“呜呜-----呜呜----呜呜!”这是安西军在邀战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身边的战鼓响个不停,被孙孝哲留在中军的心腹们,将鼓面都敲破了,兀自不敢罢手
血雾从战场中涌起,涌上天空,给天空中的云朵染上一团红色镶边儿仿佛不忍再继续看下去,天空中的太阳悄悄地躲入了云层之后战场中的景色瞬间变得昏暗起来,各种交织在一起的声音,也变得愈发压抑崔光远、贾昌等人盼望着、期待着,期待着,盼望着,越是关心,越觉得恐慌以至于有股寒流从脚底慢慢涌了起来,沿着小腿和大腿进入腰腹,进入胸口,将心中的火焰慢慢包围,慢慢压得暗淡无比
他们的四肢和血液也变得一边冰凉战斗胶着的时间越长,对人数少的一方越是不利而众所周知,安西军参战人数,只有叛军的三分之二!他还能支持多久?他能不能平安撤离?一时输赢其实没有必要在乎,毕竟他年纪只有孙孝哲的一半儿,日后还有的是机会卷土重来!
“咚——”“咚——”“咚——”就在大伙等得几乎精神崩溃之际,几声单调的鼓声,从战团后透了出来,透入人的的耳朵
舒缓而坚定
是安西军的战鼓!肯定是!先前就是隐隐听见了这种鼓声,孙孝哲才变得焦躁不安一霎那,崔光远几乎要跳下战马,跪在地上感谢上天他还在坚持,他还没有战败,他还有希望平安撤离,安西军还有希望保留一丝火种,大唐还有希望保留一线生机......
“咚——”“咚——”“咚——”,仿佛是幻觉般,鼓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节奏却始终没有任何变化崔光远等人不敢眨眼,不敢呼吸,不敢做任何动作,唯恐一不小心,就从美梦中惊醒,从此永远与光明隔绝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整个永乐原太阳被乌云挡住了,秋风冷得像万针攒刺几名同罗族武士的身影从暗黄色的烟尘中显现出来,紧跟着,是几名室韦武士,几名奚族武士,还有几名不知道属于哪个部族的武士
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黑压压得铺天盖地黑压压遮住所有人的眼睛如群狼过境,如百鬼昼行,如地狱开了到口子,吞噬掉了人间所有生机和色彩
忽然,有一道白光从黑暗背后升了起来,明亮无比带着万均之势,将头顶上乌云,硬生生捅开了一道缝隙万道阳光就从缝隙中泄了下来,与地面上的白光一道,将黑暗撕得四分五裂!将秋天的永乐原,重新染得一片翠绿,生机勃勃!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踏着低沉而坚定的鼓声,白光缓缓前推挡在白光前的叛军将士,如同攒了一个冬天的积雪般,土崩瓦解黄色的烟雾散开了,代之的是耀眼的瑞彩一整队安西军的将士披着万道流苏,大步走来,手起,刀落,所向披靡!
阿史那从礼在逃,室点密在逃,扫北将军王宏、讨虏将军薛宝贵,个个魂飞胆丧,满身是血跟在他们身后,是大队大队的同罗人、室韦人、高句丽人,还有数不清的渔阳精锐,一个个头也不敢回,狼奔豚突
孙孝哲本人也被挟裹在溃兵中间,随波逐流近千曳落河此刻已经剩下不足四百,并且个个惊慌失措,魂飞胆丧而一队又一队安西军骑兵和西域诸侯联军,则从侧翼包抄过来,像捕猎中的狮子般,将自己看中的目标拖出逃命队伍,咬翻在地,撕得粉身碎骨!
安西、俱战提、东曹、木鹿,最后映入众人眼中的,是数杆鲜艳的战旗在鲜艳的战旗中间,有一面猩红色的大纛,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猎猎飞舞那上面书写着一个所有人都熟悉大字,“唐”
崔光远抹了把脸上的泪,转身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