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天威(四上)“伏波弩!该死!”阿史那从礼一眼就认出了对手拿的那东西,迅速将身体歪到马鞍一边,让开要害一根银亮的弩箭擦着他的左肩膀边缘掠过,撕开皮甲,带出一串血珠锐利的痛楚直入骨髓,让他忍不住惨叫出声身体还没等恢复平衡,又一支弩箭从侧面呼啸而来,直奔他的哽嗓咽喉
“他们怎么有那么多伏波弩?”阿史那从礼在弩箭及体的瞬间抬起左手圆盾,抢先护住了自己的脖颈巨大的冲击力振得他手臂发麻,脖颈和胸口被圆盾内侧的软皮压得一片乌青就在这一刹那,对面的敌将已经冲到了一丈之内,丢下伏波弩,举起弯刀,兜头便是一记
凭借战场上练出来的直觉,阿史那从礼抬手挡住了致命一击对方却得了便宜不留手,又是一刀劈来,直奔他的左肋阿史那从礼被逼得手忙脚乱,接连招架了三次,才终于缓过一口气,还没等还手,战马已经交错而过,敌将丢下气得暴跳如雷的他,把刀锋劈入了下一名同罗兵的脑门
第二把弯刀、第三把、第四把,安西士卒的攻击宛若潮水般,一波波从他身边涌过每个人都是一击便走,不肯做任何纠缠阿史那从礼枉有一身杀人本领,却派不上什么用场像汪洋中的一片小舟,浮起、沉下,沉下,浮起,随时都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主将战死,活着的亲兵要全部贬为罪囚如果连主将的尸体都没抢回来,亲兵全部要当众腰斩严苛的军法,令阿史那从礼的侍卫们不敢耽搁,冒死上前保护自家主将,却却被不断涌过来的安西军士卒冲散,砍翻,踩死
一波接一波,安西军的攻击如同潮水般,丝毫不肯停歇大宛马的速度优势被发挥得淋漓尽致挡在大宛马前面的孙家军将士可就苦不堪言了,队伍最前几排的人被逼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而队伍后排的人却无法感觉到前排袍泽的痛苦,还在拼命地往前压整个军阵被压成了中央粗厚,两端稀疏的一大团,最前方还裂开了无数道血淋漓的大口子
每一道口子里,都活跃着一小队安西军他们互相照应,奋力将缺口扩大而叛军的士卒则用尽全身解数,试图弥补这些缺口,却每次都功亏一篑,抛下了更多的身体
两名副将室点密、耶律雄图,此刻的感觉也非常难受分明在兵力上站据绝对上风,可眼下却有数不清的安西军士卒,走马灯般从他们身边冲过,一刀砍下,根本不管有没有收获,借着战马速度瞬间跑远,跑向下一个目标,又是兜头一刀
室点密、耶律雄图两人左挡右闪,挡住了一刀又一刀,根本没有还手机会二人身边的亲卫的下场可就没那么好了,本领高的勉强挡住三、四下攻击,身上边挂了彩本领差的几乎在第一瞬间就被砍了马背,踩成了肉泥
“稳住,稳住!”室点密大喊,声嘶力竭,“他们就会这一招,稳住,别让他们冲起来!”
“稳住,稳住,别让他们冲起来!”很多经验丰富的将领也发现了同样问题,齐声呼喝他们的眼光不可谓不毒辣,无论训练程度和身体素质,安西军麾下的这些西域骑兵,都不见得比二人麾下的部族武士高明多少只要大伙能站稳阵脚,顶住安西军的前三波攻击,肯定能扭转乾坤
可安西军的将领对自家实力的了解,却远比他们深刻一招占了便宜,就死命抱住不放因为在开战之前,被大伙视作神明的王都督就曾经说过,伏波将军弩的作用不在于能射死多少敌人,而在于抢占先机只要抢占的先机,大宛联军就能充分发挥出马匹品质卓越的优势,始终按着对方的脑袋打
战场上的事实也正是如此,在敌我双方发生接触的那一刻,孙家军的攻势只是被铺天盖地的弩箭迟滞了短短一瞬然而这一瞬,便足以致命安西军便如豹子一般扑了上来,长驱直入,弯刀如同锋利的牙齿,撕下大块的血肉
而骑兵对冲,速度几乎就是一切前排骑兵沿着被弩箭射出的缺口**,后排骑兵左右挥刀,将缺口继续扩大转眼之间,孙家军的队伍中的豁口就又被硬生生凿进去了数丈深,每一道豁口都是鲜血淋漓
“杀!”木鹿州王子鲍尔勃恶狠狠地挥动弯刀,将一名生者焦黄胡子的对手斩落马下鲜血瞬间溅了他满脸,将他的眼睛染得一片通红
“让你造反,让你造反!”他大吼着冲向下一名对手,怒火几乎直接从嗓子眼里边喷射而出好不容易抱上了大唐这根粗腿,得以在几名兄弟中脱颖而出,成为木鹿州王位的第一继承人谁料怀中的粗腿,却突然倒下了这个消息如果传回木鹿去,几个兄弟肯定又要有所动作而王大都督一旦决定不再返回柘折城,他鲍尔勃回家之后,肯定难逃身首异处的厄运这一切倒霉事的根源,就在眼前的叛军身上如果不是他们突然造反,大唐帝国也不会轰然坍塌如果不是他们马上要攻陷长安,王大都督也不会万里回师什么保卫家园!什么匡扶皇室!在鲍尔伯看起来,全都跟自己没半点儿关系对他来说,此时最简单最直接的道理只有一个,万一铁锤王决定放弃药刹水,木鹿州肯定会立刻投入大食人的怀抱而像大食人证明决心的礼物也只有一个,便是他,木鹿监国王子,鲍尔伯的脑袋!就像当年砍下城中天方教讲经人脑袋一样,父王绝对不会做任何犹豫虽然他这个王子殿下,曾经为自己的家族流过那么多的血
眼前的对手招架不及,被鲍尔伯连砍数到,惨叫着落马他依旧无法发泄心中的愤怒,迅速将马头转向新的目标几名被他盯上的对手惊慌失措,打着马彼此靠近,试图用一个骑兵小阵,阻挡即将到来攻击鲍尔伯带领着自己的亲信,疯子一样冲了过去双方以极快的速度互相靠近,弯刀在被阳光照得鲜红刺眼下一刻,血花在刀锋和铠甲上跳出,染红苍天和大地鲍尔伯砍翻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对手,胸口处也挨了一刀亏得明光铠结实,替他卸掉了大部分攻击力道,内衬的丝绸甲衣从铠甲裂开处翻出来,喷出一缕殷红
鲍尔伯连擦一下血迹的心情都没有,大吼着,找周围任何敢于迎战的敌人拼命孙家军将士不愿意招惹这个疯子,纷纷拨马退让刚刚结成的骑兵小阵四分五裂,其余安西军士卒沿着鲍尔伯开出的通道杀进来,将敌手砍得人仰马翻
拔汗那国主阿悉兰达紧随鲍尔伯身后,心情也是无比的郁闷比起前者,他如今的地位更为尴尬鲍尔伯不过是一个王子,即便将来有家归不得,还能在王洵麾下混口饭吃而他阿悉兰达呢,当初王洵要求各国王子带队参战,他本可以不加入联军,却唯恐失去这个与铁锤王修补关系的机会,将国事委托给大相张宝贵,死皮赖脸地跟了过来
这下好了,大唐奄奄一息了铁锤王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别的国主可以找几个替罪羊献给大食人,乞求对方的原谅他阿悉兰达能送什么?自己亲生儿子已经在上一次送出去了,国土也只有拔汗那一座城市除了把自己也交出去,任由大食人处置之外,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