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太阳已经升起老高,红彤彤地晃得人眼睛生疼俱车鼻施用手搭在眉头上,强忍住眼睛的不适向东望去,只见一座百余丈宽窄的营盘拔地而起营盘中,无数身穿土黄色铠甲的唐军士卒在往来忙碌营盘口,则有伙骑兵往来警戒,个个都盔明甲亮,一看就知道是从安西来的精锐
俱车鼻施粗粗数了数,光代表着都尉身份的牙旗,就有四面之多按照他熟悉的大唐军制,每名都尉下辖三名校尉,每名校尉掌控一个团,三百甲士这意味着城外至少来了十二个团,三千六百到四千大军!也难怪半天云等马贼在他们面前连半柱香时间都没能坚持下来!
想到了半天云等一众马贼,他立刻又想起了一个重要人物,回过头,大声问道,“那个姓穆的臭道士押来了么?赶紧押上城楼见我!”
“禀大汗姓穆的卡菲尔带到!”城楼下立刻传来一声回应,几名身着黑袍的圣战者,像拎小鸡一样,将半天云马贼团伙的军师,游方道士穆阳仁拎了上来烂泥般掼在了敌楼正中央的石板上(注1)穆阳仁是当日看出情形不妙后,第一个脱离战场的马贼头目也是唯一一个跑来到柘折城中投靠俱车鼻施的由于见机得快,他还带出了五十多号喽啰本以为凭着麾下这些弟兄,少说也能在柘折城中混个小官儿当当谁料连俱车鼻施的面儿都没见到,便被下了兵器,塞进了天方教专门为异教徒设立的监狱当中
进了这种监狱,基本上就不可能活着出来所以最近几天里,穆道仁许尽了各种好处给看守,只求能见到俱车鼻施一面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他岂能不感到激动当即,向前爬了几步,双手紧紧抱住俱车鼻施的大腿,哽咽着哭叫:“大汗,您的奴仆终于见到您了大汗啊,您千万要小心些,有人正使阴谋针对您唐人使团的护卫可不止六百人啊,不止六百人啊!”
一见穆阳仁那龌龊模样,俱车鼻施汗心中的火气就按耐不住飞起一脚,将穆阳仁踢翻在地,大声质问:“该死的东西,说,你那天到底遇见了多少敌人?”
“两千,也许,也许是一千五百,不对,不对,也许是一千可汗大人啊,我年纪大,眼睛花,怎么可能看得太清楚呢!”穆阳仁以为自己先前夸大敌军人数的谎言已经暴露,立刻张开大嘴开始耍赖
“该死!没看清楚,现在本汗就让你看个清楚!”俱车鼻施气得浑身哆嗦,弯下腰,一把拎起穆阳仁,将其抵到城楼外围的垛口上,“看,再睁大眼睛看,下面到底多少人?”
“唐军?”穆阳仁打了个激灵,赶紧张大眼睛仔细观瞧逆着日光,他无法看得太真切,却明显看出营盘内忙碌的人马远超过自己当天遭遇的那支使团护卫这下,麻烦可就大了!他心中暗暗叫苦,同时眼珠子开始飞快转动“大汗,属下发觉唐军数量与传言中不符,立刻赶来向您示警的啊!属下当时如果停下来仔细计算唐军人数,就不可能活着回来向您报信了啊!”
“你这胆小如鼠的笨蛋!”俱车鼻施怒骂,心中却知道穆阳仁说得句句在理几千马贼联手去宰肥羊,结果却遇到了一群老虎阿尔斯兰、塞吉拉乎等人至今生死未卜,最清楚敌军实力的,也就剩手中这个窝囊道士了想到这儿,他将穆阳仁轻轻放下,用稍微缓和一点儿语气询问,“你仔细想想,当日交手的过程是怎样的?如实说出来,我向天方教那边求情,饶恕你传播异教之罪!”
“我,我…..”穆阳仁心中好生委屈自己这身道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冒牌货,谁料却差点成了催命符,“我当时…….”
当时敌军数量的确不像很多,否则他也不可能成为漏网之鱼可现在,说实话就等于自己找死穆阳仁仔细想了想,慢慢回忆道:“当时,我奉命迂回到敌军侧后谁料刚走到半路,就听见一声号角响然后,四面八方都有唐军杀了出来,一下子就把我们那两千五百多弟兄给淹没了我是见惦记着给大汗报信儿,立刻拔马就逃……”
“胡说,淹没你们,还四面八方,那岂不是至少有一万规模?!”如此百孔千疮的谎言,怎瞒得过俱车鼻施等人,当即,左帅加亚西走上前,厉声反驳,“你好好想想,不要信口开河!再胡说,我就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我,我真的没看清楚啊!”穆阳仁连连作揖,唯恐捋了对方的虎须也是他命不该绝,就在此时,城外又传来一阵号角声响,数不清的唐军,在朝阳的照耀下,从东方滚滚而来
注1:卡菲尔,异教徒,异端古代天方教徒对其他宗教人士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