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要带着大伙去迎战胡人!”住在窗户被木板钉死的屋子里,连糊窗子的厚纸和取暖用的木炭都买不起的苦哈哈们围住一堆浓烟缭绕的柴薪,低声议论他们分不清突厥和铁勒之间的区别,就像他们分不清李密和窦建德的差别一样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判断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我听人说,窦天王将靠近信都的兵马都后撤了四十里并且送了六十大车粮食过来李大将军这边回送了十大车刀箭,都是上好的质地!”有消息灵通者信誓旦旦地透漏,“听说,一旦李将军这边战事不利,窦天王亲自带兵过来帮忙!绝不让胡人越过百花山!”
“还用得着他姓窦的,咱们李大将军什么时候输过他可是飞将军李广的后代,百步之外能射瞎家雀儿!”一个原籍河间郡的汉子瞪着被烟火熏红了的眼睛嚷嚷他对窦家军没有任何好印象,所以不希望窦建德的兵马从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家门口经过但对于分给自己土地并借给自己种子的李将军,有着发自内心的崇拜“你们看着,胡人不来则已,来了肯定像罗艺一样碰个一鼻子灰咱们李将军毕竟脚踩着长城,背后还有几万燕赵兄弟…….”
长城是什么样子,屋里向火的人没一个见到过他们之中除了逃难而来的河间汉子外,大部分人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二百里外的木刀沟那还是前年刚开始分地垦荒的时候,作为给官府的回报,帮忙运送种子给屯田点时的经历但长城在大伙心里依旧是一种安全与武力的象征,虽然具消息更灵通的人透漏,内外长城早已破败不堪
大伙心中的万里长城永远没有缺口突厥人来十万也罢,来一百万也好,统统都会像当年先帝在位时那样,被万里长城迎面给顶回去在当年的传说中,长城上站的是大将军王杨爽和虎贲将军罗艺,如今大将军王杨爽病故,虎贲将军罗艺黑了心肠,但新的大将军和新的虎贲将军又站在了长城之上,用身体护住了身后的万里河山
“姓窦的虽然未见能帮上什么忙可多一个人,毕竟多一份力量好歹人家肯出手,不像咱们郡有些人家,仗还没打,已经想到了跑路”有人向火堆中扔了一根刚刚捡来的树枝,恨恨地道树枝里积存的水分立刻被烤干,发出霹雳巴拉的声响紧跟着,淡蓝色的烟雾和红色的火苗几乎同时腾空而起,呛得大伙拼命地咳嗽
“咳咳,你小子悠着点儿行不行”众人齐声谴责肇事者“咳咳,别能干的湿的都往里边扔!照这样,大伙不冻死,也得给你熏死!”
“我是说郡里的某些人家,平时看着挺胸瘪肚的,还不如窦建德!”不小心扔了湿柴禾的肇事者挪了挪身子,继续道
早在一个月前,六郡已经有几户家业不大不小的姓氏悄悄地将细软打了包裹向河东运起初是偷偷摸摸,但发觉官府对此并没有制止后,便开始明目张胆底层百姓先是不明所以,现在想一想,原来是人家才是真正的消息灵通,提前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但大多数百姓并不羡慕他们的聪明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相对于郭开、王猛一类的“智者”,市井间更尊敬的是荆轲、李牧这样的壮士“呵!那些人!”众人齐声冷笑,“他们有本事把祖宗祠堂装上轱辘,把宅田安上轮子一块儿推走!什么玩意儿,也配做咱河北汉子!”
“是啊,咱们的家当全在这儿!”又一个十指黑黝黝的汉子闷声闷气地附和,“人跑了,地能搬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