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曾这样想过,往昔已以,来者可追!但河东李渊那里,恐怕已经不容我等讨价还价!”裴矩喟然长叹,声音听起来带着股说不出的哀愁
“莫非裴大人还以为李渊真的准备造反不成?”
“难道当初的流言是真的!”
众人被吓了一跳,七嘴八舌地问
“无论当初流言是真是假,河东李家估计也不会善罢甘休了!”裴矩苦笑,脸上的表情仿佛刚刚吃下一个大苍蝇般,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东都此举,已经充分说明了朝廷对李渊一直不信任而李旭的治所博陵六郡又紧挨着河东我听说李旭的一个宠妾就是李渊的庶出女儿,两家本来就是同气连枝,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如今女婿死了,丈人刚好名正言顺地接管博陵有大半个河东和小半个河北在手,李渊还用再对朝廷继续忍气吞声么?”
换了别人一样会抓紧时机非但李渊,恐怕罗艺也会有所行动以往李大将军就像一根钉子般钉在六郡,既逼得罗艺头大如斗,又羁绊住了李渊,令他们二人很难仓猝起事如今朝廷自己将钉子拔了,李渊和罗艺难道还有等新的钉子出现的道理么?
“如果李大将军没死就好了!”见时局糜烂如此地步,众官员们终于想起李旭的好处来,叹息着道
如果李旭活着,他们不会像现在这般头疼,李渊和罗艺也都有所忌惮!可姓李的早不死,晚不死,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撒了手呢?
叹息归叹息,事实既成,一切已经无可挽回大伙即将面对的,将是不断的指责,接二连三的叛乱无论他们想什么办法临时敷衍,大隋朝这艘船已经四处漏水,距离沉没时日无多!
“可能,可能李大将军真活着!”不知道是被屋子里的压抑气氛逼疯了,还是突然被痰迷了心,一直没有说话的中书舍人王圭喃喃地道
“王大人莫非以为李将军归降了瓦岗么?”尽管与李旭没什么交情,封德彝依旧有些不满地质问道
他这样做倒不是想维护李旭的名誉,而是不相信一个做事莽撞的武夫能突然学会了权衡变通况且瓦岗军主帅李密因此人而毁容瘸腿,对素有美髯公之名的李密来说,这是比杀父夺妻还大的仇恨,又岂肯收留已致陌路穷途的李旭?
“以李将军的为人,他必定不会投奔瓦岗!”王圭想了想,对着满眼狐疑的众同僚们解释,“在最初的死讯传来时,老夫也觉得五内为之俱焚但这几天越琢磨越不对劲儿,此子乃知兵之人,断不会自寻死路而观其在最后时刻的作为,居然散兵遣将,直奔渡口!这不是找死,又是在做什么呢?”
“还不是刘长恭那厮干得好事!居然带兵堵住了自己人的后路!李将军若是跟瓦岗拼命,两败俱伤之后刘、段等人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其拿下而李将军若是与东都开战,麾下郡兵必然士气不高凭着个人勇武,他即便能打败刘长恭,也没有力量再面对徐、翟二人联手一击!”封德彝皱紧眉头,大声回应
他对李旭的评价不高,但对刘、段等人的评价更低在一干文人眼里,李将军虽然行事鲁莽,举止失礼,但却仍然可划为忠臣范畴而段、刘等人,则是不折不扣的奸贼,佞臣!这也是他在看出朝廷不想惩处段、刘等人的端倪后,力主高规格操办李旭身后事的原因之一既然到了最后关头,姓李的依旧没有与东都兵戎相见,则说明他心中还装着朝廷,装着忠义,宁死也不肯辜负了圣恩!这种忠臣义士在儒者的眼中是万世楷模,无论彼此之间有没有矛盾,其行动都该被称颂,而不是被诋毁!
“德彝不要忙着打报不平”一直愁眉紧锁的裴矩眼神突然灵动起来,出言制止了封、王两人的争执“王大人只是说其举止不符合用兵之道,并未说其对朝廷不忠况且是东都挑起事端在先,他即便先动手与段达、刘长恭、王辩等人开战,过后上本自表,陛下也会谅解!”
王圭的话虽然有些一厢情愿,但无疑让裴矩在漫天乌云的缝隙间看到了一线阳光数日来,曾经多次参赞军务的裴矩对李旭的举动也是百思不解如果换了他和对方易地而处,他一定不会遣散部众,而是携刚刚大胜之威一举击溃段达等人然后进入虎牢关内闭门不出,同时向各地请求援军只要能确保东都和荥阳不被瓦岗攻破,过后朝廷也只能像现在一样,认可段、刘二人身败名裂的既成事实手握重兵的他非但不会受到任何追究,还会得到陛下的好言嘉奖
这就是忠臣和能臣之间的区别忠臣这东西,传说中的五帝三皇时代可能有过,但在大隋朝,他的结局只会是一声叹息而能臣行事时则只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途径,心中不会有任何道义羁绊为了达到某个目标,把江山社稷与百姓福趾都作为赌注押在台上,亦在所不惜!
作为能臣的裴矩无法看透李旭在战没之前的一举一动此人既然是百战名将,就不该自寻死路除非他对心中所坚持的一切早已失望但即便如此,他还有投降瓦岗的选择,不见得非要以黄河作为最后归宿
“我听谣传说,李将军一个心爱的女人为了给他报信,策马狂奔了二百余里当时此人怀着身孕,天上又大雨倾盆,所以赶到军营后,很快就香消玉陨了!”御史大夫裴蕴叹了口气,补充道
“昔日楚霸王宁死不过江东,姓李的在最后一刻的心境估计和西楚霸王差不多美人已逝,弟兄们又全军覆没,他即便回到博陵去,又有何面目见那些曾经劝说他不要渡河的部将?”虞世南这个时候倒没冷嘲热讽,以一种忧古伤今的口吻叹息着点评作为文人,他很喜欢这些惨烈且带一些香艳的典故年青时也曾梦想着有很多虞姬为了自己接二连三地抹脖子,当然,感动过后,他自己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