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子久闻道长之名,所以易装来见唐突之处,请道长勿怪!”李旭笑了笑,放下茶盏,拱手为谢
“不妨,不妨贫道既然登门,原本也打算给将军身边所有人看看面相!”袁天罡也不客气,直接挑明自己要求
“父母和另一位内子此刻都在博陵我家人丁稀落,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别人了!”李旭略作沉吟,低声回应袁天罡给他的第一印象不算太差,至少此人没有一上来便故弄虚玄至于一眼看穿二丫是女扮男装,则为任何人稍加留神便能做得到的小伎俩特别是在以彪形大汉居多的博陵军中,女人的身材本来便被衬托得极其明显
“恭喜将军,你家马上就要添丁了!”袁天罡又看了一眼石二丫,笑着拱手
“是么?”闻此言,李旭身体不由一颤他和二丫、萁儿成亲都有些时日了,但至今两位妻子尚无所出家中二老表面上虽然装做一幅不急不慌的模样,私下里在各家寺院不知道添了多少香油钱
但二丫的形象分明不是个有喜的样子她的脸色的确比平时苍白了些,身子骨看上去有点虚,可李旭知道那都是旅途劳顿所致,并非受婴儿所累
“未卜先知的本事我未必有,但自问医道还略有所得不信再过半个月后你自己细看,夫人肯定要呕得厉害”袁天罡点了点头,脸上堆满了世俗间的祝福笑容
转眼间,李旭夫妻两个对袁神棍的好感大增都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特别是二丫,仔细想想自己的确有近两个月不见月事了,恐怕上次夫君兵出河间之前,真的在自己身体里留下了一个生命念及此,不觉两腮发烫,心中幸福满足之感无以名状
“凡人之父母,都爱其子!未等其出生,便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给孩子取来,将天下最厚的福缘给孩子求得!”袁天罡笑了笑,继续道
“道长说得极是!”李旭乍闻自己将做人父的消息,喜不自胜只觉得袁天罡说得和自己的感觉毫无差别,简直像看到了自己心里去
“但眼前如果走来别人的孩子,却未必肯以待己子十分之一的心思去待他!”袁天罡微微点头,轻叹
“道长是劝我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么?”李旭本不是笨人,经对方一点,立刻将话外之意悟了个通透“李某虽非古之圣贤,奉命抚慰一方,却也不敢不竭尽全力!”
“你在六郡所为,贫道略有耳闻可以说,在此乱世,能出你一个肯尽心尽职的好官,也是河北百姓之福!”袁天罡捋了捋胡须,脸上出现几分赞赏之色“贫道不是儒者,不敢以亚圣之言相劝但贫道想问将军一句,将军的孩子和邻人的孩子,实质上有什么不同么?”
如果此话问在一个世家子弟耳朵里,对方肯定能找出一大堆关于家族血脉高贵的证据偏偏李旭本身就是个农家子弟,这些年虽然官越做越大,却无法挥去年少时那些关于贫穷和卑微的记忆想了想,他正色道:“都是父母所生,血肉之躯,造化有差异罢了,本质却毫厘不差”
“好一个造化的差异,好一个本质毫厘不差!”袁天罡拊掌大赞,“将军位列极品,又执掌杀伐大权,却能看到得如此清楚,真是贫道平生未见这几张药方,却也没送错了人!”
说罢,他从衣袖里拿出叠蔡侯纸来,恭恭敬敬地举到了李旭面前
李旭赶紧起身,双手接过药方,交予二丫收起然后长揖及地,“李某代军中四万弟兄,谢道长赠药之德!”
“你先别急着谢我!”袁天罡也站起身,居然毫厘不差地照着李旭的样子将礼还了回去,然后挺直腰杆,大声追问道:“将军既然知道自己之子,与他人之子毫无分别,当也知道自己父母,与他人父母亦同为血肉之躯,并非世间蝼蚁?!”
“正是!”李旭微微一愣,回答
“那将军领四千兵马渡河,欲到哪里去?”袁天罡轻轻摇头,质问,“莫非你那夫人的义父杀别人杀得,别人杀他便杀不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