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虞世基猛然觉得心情一松,身体仿佛被抽去了筋骨般软了下去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耗尽了他的精神和体力此刻危机终于解除,整个人立刻没了支撑
两个和虞世基一样紧张的侍卫手疾眼快,轻轻架住了他的肩膀“多谢!”虞世基俯在对方耳边,喃喃地道他的目光顺着门缝,又落在文刖公公的肩膀上“此人很机智啊!”虞世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感激之外,又隐隐泛起了几分妒意
“既然陛下不准备处置任何人,为什么要这样生气呢?”屋子内,坐在炭盆旁的文刖低声问
“对啊,朕为什么如此生气呢?”望着一点一点从木炭下渗出来的火光,杨广奇怪地想他记得当初自己的确没打算处置宇文士及,也没打算处置李旭但后来御史大夫裴蕴和几个言官们弹劾宇文士及弄权,居然把三支精兵都抓到了宇文家手中,自己就勃然大怒然后,然后是吏部尚书牛弘和另外几个言官为宇文述辩解,将李旭私放钦犯的过错抖了出来接着,接着的事情就乱了套,满朝文武分成数派,互相指摘,没一个是好人,没做一件好事几天来,唯一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就是宇文述灭了洛阳附近最大的一伙反贼梁相国,缴获了大笔贼脏
当最近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如炭盆内的火焰一般渐渐清晰起来之后,杨广觉得很泄气不值得,一切都不值得鸡毛蒜皮一点小事,扯来扯去就被无限放大开始只是宇文述和李旭两人有错,自己已经以一个帝王的包容之心原谅了他们但现在,两个最初惹起麻烦的家伙已经退到了幕后,却有一群其他人走马灯一般窜到自己面前
“朕允许你替朕出出主意,先不管此事发生在外朝,还是内廷!”杨广沉重地叹了口气,把双腿张开,箕坐于炭盆前他觉得太累了,简直想趴在地上就此长眠不醒满朝文武,见识居然还不如一个太监这样的皇帝,让自己如何能当得好!
“依照老奴之见,这是是非非,原本起于宇文老将军和李小将军之间,与他人并无干系!”文刖向门口望了一眼,然后转过头来,低声说道
“本来也没别人什么事情,想把水趟混的人太多!”杨广点点头,对文刖的分析表示赞同
“那别人的对错,陛下先暂且放一放先把宇文老将军和李小将军的功过分开,该奖地方的奖,该罚的地方罚功过相抵了则不奖不罚,倘若功过不抵……”
“则奖功惩过!”杨广拍了拍地毯,大声道
“陛下圣明!”文刖及时地拍了一句马屁
“宇文述么,他为朕平了杨玄感,又灭了梁相国运筹调度有方,的确居功致伟!”杨广的心情慢慢恢复,头脑也随之开始清醒“宇文述最大的好处是知道体会朕的心思,不像某些人一样装腔作势!”他在内心深处追加了一句对自己麾下这名宠臣的评价别的将军,缴获了叛军的物资,要么自作主张分给部将,要么故作清廉上缴国库唯独宇文述将军,宁可自己背着个溜须拍马的虚名,也要把财宝交给皇家处理这些年来,别人弹劾宇文述贪婪,杨广却知道其中大半罪名宇文将军是替自己背下的当年和杨勇争位,拉拢群臣需要钱,讨好母亲的族人,几个姓独孤的舅舅需要钱而自己于表面上又要做出清廉的姿态来,亏了宇文述将军吞没缴获物资,才舍得各种手段得逞继承皇位后,安抚杨勇的余党,稳固朝政,剪除潜在威胁,还需要大量钱来摆平当时的国库不能轻动,所有暗处花费,当然只能靠宇文述等人的敛财手段
“但他排斥异己,在军中安插亲信,也的确是个大错!”说完了宇文述的功劳,杨广又想起了言官们的奏折宇文述的其他作为的确触了他的逆鳞,其所控制的左御卫,已经是大隋四府十二卫常备兵马中最为精锐的一支而趁着这次剿灭杨玄感,此人又把同样精锐的雄武营抓在了手里据知情人汇报,宇文述的另一个儿子宇文化及,如今正替身受重伤的右武侯将军赵孝才掌控右武侯兵马
三支军队加起来,总兵士数量已经超过十五万杨玄感造反,不过凭着几千家丁和两万船夫把十五万兵马放在同一家手里,即便对宇文述再宠爱,杨广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其实,驸马这个人懂得进退,从他将黎阳之功全部加在李将军头上,就能看得出来!”文刖压低了声音在旁边替杨广分忧
“驸马的确是个懂得进退的!”杨广点点头,脸上露出几分嘲弄的表情,和身体的动作非常不一致
宇文士及将黎阳两战之功大部分送给李旭,表面上显得非常大度但靠着算计亲生哥哥夺位的杨广却能从其中看出一丝阴谋味道只要他冷静的时候,这种阴谋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宇文士及这样做,一方面可以在李旭走后,让雄武营将士归心另一方面,私分军粮和处斩降将元务本的罪名,也同样落在了李旭一个人身上
“算起来,宇文将军有两功,一过,应该是功大于过!至于其他请求,既然惹起了言官们的非议,陛下斟酌着驳了便是,没必要生气!”文刖顺着杨广的意思想了想,建议
“高明!”在门外偷听的虞世基暗挑大拇指,一刀公公不愧为一刀公公,这一刀砍下去既符合了陛下的本意,又让宇文家说不出什么话来宇文述老贼心中即便有怨气也只能抱怨言官们不开眼,怪不到其他人头上
正赞叹间,忽然听到屋中有人喝道:“虞世基,别在外边偷听了,给朕滚进来朕等着你拟旨呢!”
“臣,臣罪,罪该万死!”虞世基被抓了个正着,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弓着身子赔罪
“算了,你记着朕的意思!”杨广摆摆手,不想在细节上追究过多虞世基这个人没胆气,自己刚才让他滚,他肯定只敢躲在门口候着,什么时候得知自己气顺了,什么时候才敢进来告退
“臣,尊,遵命!”虞世基再次施礼,看看杨广和文刖的姿态,不敢站着跟皇帝说话,蹭过去,蹲在了文刖的斜对面
平素君臣议事,最终结果向来是由虞世基记在心里,待退下后,再誊写出来,第二天早上交到宫中用印难得此人记性好,居然从来不出错今天,君臣之间自然也遵从着同样的惯例片刻功夫,关于宇文述奖励和右武侯、雄武营的归属问题已经明确了下来(注1)“宇文大将军有功,赏绢五千匹,赐田万亩!待回到东都,朕要亲自给他把盏庆功右武侯将军赵孝才无能,罢了他眼下叛匪张金称正闹得嚣张,让兵部侍郎冯孝慈带着右武侯兵马去剿了他,这个差事不好干,派个老人去也稳妥些至于雄武营,先让宇文士及带着!”杨广想通了所有环节,微笑着做出最后决定
“陛下圣明!”虞世基、文刖二人同声恭维
“我看你们巴不得朕糊涂!”杨广望着炭盆,低声抱怨了一句炭盆内,来自底层的火焰已经将新加入的木炭完全烤透,温暖的红光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