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蒙军的确已经接到了雨辰命令他们挺进南满,断然解决南满伪满洲国势力的命令。雨辰发来的电报很长,就如果日本还进行干涉的情况下和如何处理当地满人势力的问题做了相当详尽的指示。他考虑得很深很细,第一就是全军挺进,既保持强大的威慑也能确保部队的安全,尽量不要分兵;第二就是减小战事烈度,现在南满局势很多国际势力在关注,要是放安蒙军大打出手,剧烈破坏的话,对于交涉并不是有利的事情,敌人如果抵抗,也尽量以压迫的方式让他们逃跑或者让他们觉得无望投降。何燧他们等这份出发的命令已经是望眼欲穿,虽然这份命令的诸多限制让他们觉得有些遗憾也有些为难,但毕竟是让安蒙军朝着自己最后的目标开始进发了!这也是安蒙军上下将士感到最满意的地方。在意识当中,他们已经把自己当做国家民族的守护神了。在他们的心中,混杂着骄傲和巨大的自豪感,甚至还有一种天赋使命的神圣感。这是中国军队从来没有过的。这支军队,已经成了中国军队中一个非常特殊的团体。
在奉天城中,在街道两边奉天市民巨大的欢呼声中,一眼望不到头的安蒙军将士正鱼贯出发,标语、旗帜、彩带在鞭炮声中飞舞。戴着皮帽子、神色自豪的安蒙军士兵,炮车、马车,一百零五毫米的法国重炮、马克沁重机关枪、路易斯机关枪、麦得森机关枪、德国造的步枪、迫击炮都似乎不可阻挡一样向前涌动。这是一支装备空前精良、士气空前高涨的威武雄壮之师,连行军都带着巨大的杀气。日本军队都倒在了他们的面前,国内还有哪支武装力量能入他们的眼?军官们骑在高头大马上面,有的还是缴获的日本大洋马,佩戴着青军会的徽章,板着脸接受着奉天市民的欢呼。他们这些身具青军会会员和安蒙军这支英雄军队军官身份的年轻人,做派和那些老式的军官完全不同,身上都是精悍的味道,还有看起来他们完全享受自己与众不同的那种感觉。
张作霖骑在马上,和奉军二十七师挑选出来的仪仗队还有军乐队在街边欢送这支部队出发。他们的部队都穿着北洋的旧式灰蓝色军装,武装着前清留下来的老套筒毛瑟,军容和安蒙军是天差地别。张作霖穿着全套的中将礼服、戴着有白髦的军帽,神色复杂。他身边的那些心腹军官们面上表情都古怪得很,在自己的地盘里面,有这么一支军队存在,实在是一件让他们觉得非常尴尬的事情。张作霖无声地叹息了一下,突然转头问他身边的张作相:“二弟,对安蒙军你怎么看?”张作相苦笑着摇头:“这素质,这装备,咱们二十七师没法比,他们也有作战经验,和日本军队死拼过,士气也高得出奇,他们要是翻脸想夺得奉天,咱们就只有避往热河,和人家没得打。”张作霖点点头,表示赞同张作相的看法。安蒙军在奉天城附近留驻了十来天,给他们的冲击是巨大的。这支军队军纪严明,几乎是一支清教徒的军队,但是总带着逼人的傲气,让人不敢仰视。
他苦笑着摇头:“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这支军队似乎总是一心要做大事的样子。现在国内渐次平定,这支军队老保持着这么高的心气,南边那个大帅又把这支军队养成这样,咱们这片土地,出现这么一支完全不是咱们传统能带出来的军队,将来是祸是福,当真是难以预料得很啊……”他问张作相,“老弟,你看这支军队像不像日本的关东军?”张作相被他问得一怔,半晌才点头道:“我看像,那种骄傲,那种自以为全天下就自己对、其他人都是军阀余孽、官僚政客的味道,我看很像。这些天和安蒙军的军官往还,听他们说话,都是一个意思,觉得这次大选意义不大,觉得干脆就是他们司令建立军政府得了。现在他们还没有关东军那样大的自由度,雨辰也抓得紧,但是日后……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两个东北奉军的高级将领,虽然文化不高,但都是世事通透的人精。有些话虽然说不出来,但是事务反常即为妖,在中国这么传统底蕴深厚的土地,雨辰借着自己一手掀起的民族主义风潮,还有安蒙军第一任长官的个人感召力,建立起这么一支完全脱离了时代、杀气腾腾的精英军队,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真的是很难说的事情。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张作霖才笑道:“咱们吃白饭,操这个闲心做什么?有安蒙军挺进南满,我看是必胜的,咱们也能少受些小鬼子的气,人家对咱们也算客气啦,奉天城一个兵也不留,只有一个后方通讯处。咱们要紧的事情是办好供应,三万人的大军队,就算真金白银地采买,也挺费事情的。老弟,你负责抓好供应的事情,这些天奉天城选举闹得乱七八糟,我得看紧一点,省得出什么乱子,才在雨辰手底下扛活,他这么一件大事情,要是我办了个没脸,以后也就没好日子过啦。”
张作相笑着答应,又打趣道:“大哥,你支持哪个党派?站对了地方,那可是今后荣华富贵的好保障啊。”张作霖在马上笑骂了一句:“去屌!老子哪个党派也不支持,这个党派那个党派,还不都是雨辰手里的刀子?说大了,最后还是他牢牢掌握大权,咱们只要贴紧他就成了,管那些演戏的做什么?就看看他能把咱们带到什么地方,最后咱们这个团体不要落个没下场就成了!走人,***吃饭去!”
安蒙军还在滚滚地涌出城去,而奉天城里百姓欢送的热情,也远远没有到竭尽的时候。他们并不管现在上海谈判的结果如何,只想以自己强大的军威,将南满压成齑粉。。
自从雨辰在谈判席上宣布了自己向南满进军的命令以来,谈判反而在他这种看似鲁莽的行动当中向前推进了。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决心,日本除非选择在南满大打出手,否则是不可能阻挠到他的行动的。但是这种行动,偏偏是日本方面绝对不可能采用的。下面的问题迅速就转移到了怎么确保日本帝国政府体面地下台阶和他们在满蒙的传统利益不受到损害的情况上。雨辰虽然通过武力等于是击破了日本想在谈判桌上捞到好处的迷梦,但是手段也算灵活,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实力触动到日本在满蒙的传统权益,自己在国内也有大把的事情要解决,于是就指示谈判代表对日本的传统利益保证维持,十九条的事件双方日后在另行谈判,可以对满蒙当地的事情另外签约,算是一个含糊至极的承诺。双方互相提出的赔偿事宜,都毋庸再议,双方都在自己军队内部组织调查,准备对辽河发生的冲突事件做一个结论。安蒙军挺进南满,日本不得加以干涉,但是南满铁路二十里内和关东州边境外延的二十里内,安蒙军都不得进入,免得发生误会。双方很快就签署了具有条约效力的备忘录,算是圆满解决了南满伪满洲国成立以来发生的交涉事件,那些伪满势力被日本无情地抛弃。中国在近代和日本交涉当中,就数这次最扬眉吐气了。美国给予了雨辰相当大的帮助,乔治曾有意无意地向日本方面透露中美可能签署密约,同时美国也压迫雨辰方面承诺立即结束现在国内的排日风潮,继续向日本商品开放市场,这些雨辰都咬牙答应了,反正日后的关税他也要整理,现在先答应小日本就是了。总之在后来才姗姗赶到的美国国务卿菲兰德先生的主持下,双方的谈判算是圆满成功了。这一切,似乎就画上了一个句号,双方都转回头去,开始处理更急迫的事情。
但是对于双方代表来说,特别是觉得这次受到了不亚于三国干涉还辽的屈辱的日本代表,是绝对心有不甘的。在谈判结束后美国举行的招待酒会上,重光葵就曾对司马湛似乎是半开玩笑地道:“这是停战!不是和平!”司马湛也笑着回答:“十年后咱们再见,到时也许就不是现在的情势了!”对于双方来说,这都是才开始而已。东亚的政治版图,一定还会在未来的日子里产生巨大的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