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们早拥了下来,镁光灯在码头四周啪啪地闪着,服装鲜亮的两国士兵得到的关照最多,几乎晃得他们眼睛都花了。听到雨辰在那里似乎遇到了点小小的麻烦,又都围了过来,听到雨辰这一席话,不少记者就欢呼鼓掌了起来。
库柏有些尴尬,忙抢前几步和在那里等候介绍的英国汉口总领事强森低低地说了几句。他们都是有些不解,看着雨辰在那里悠闲地打量着那个站得笔直的英国少校。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一队士兵看来已经知道英国佬遇上什么问题了,有些胆子大一点的,都在那里低低地吹口哨了。
强森是个和肯特勋爵截然不同的英国人,他在中国已经快三十年时间,自认为是半个中国人了。对于处理这些外交上面的事情,他并不重视这些表面上的姿态,更讲求实际一些。更何况,他早就接到朱尔典的指使,让他好好地笼络一下雨辰,毕竟在长江上,以后和他合作的事肯定很多。未来这个将军在中国的发展前景如何,现在还真的很难预料。至少在英国驻华人员内部,已经有人判断他很有可能作为袁世凯最强有力的全国统治权的挑战者出现在远东的政治格局里面了。美国人现在在拉拢他,英国为什么就不能给双方之间留点余地?强森这个中国通出面,比上海的肯特那头驴强多了。
强森苦笑着摇头,又看了一眼那个汉口美国领事格兰特先生,那个苏格兰佬看来很愿意见到每件让英国人尴尬的事情出现。他笑着对库柏道:“我的朋友,尊敬的同事。看来我们这位雨将军的确是位标准的军人啊……我们能对他有什么办法呢?他可是敢在江面上用炮口指着我们的军舰啊,请您转告他,他随行的卫兵可以保留他们的自卫武器,但是我可以确保在这里他们不需要使用到它。另外我在这里荣幸地等着您为我们互相介绍。”说完之后,他给了库柏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陈宦的谈判队伍也是几乎在舞鹤号靠上码头的同一时间来到大智门英租界入口的,他们早早地就过了江,换骑上了高头大马一路过来,看着身后满脸又羞又恼神色的王汝贤和曹锟,他心里面就只是好笑。
这些军官们一听说雨辰要来武汉,就布置得热火朝天的,不知道这些老家伙们是不是三国演义看多了,居然要在他都督府内修建什么夹壁墙,还商议定了由王汝贤敬酒的时候摔杯为号!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真要对付他,来了直接扣下来一枪就完了,还犯得着搞这些花样吗?
他一直都相信雨辰不会亲身涉险的,拗不过底下人的意思,发电报去北京请示。结果却被袁世凯一通臭骂,说南下三师部队每月要花中央一百多万元,如果当时能迅速击破鄂州的赣军,怎么还要到谈判湖北善后的地步?在武汉迁延不进,忙着接收机关和物资,养敌自重。现在居然还闹这么一出,让别人看笑话!电报发来,这些老北洋个个没趣,都说袁世凯糊涂了。。
陈宦却觉得,老总统还是清醒得很。最后美国汉口总领事又转来了一份电报,雨辰把会谈地点选择在了汉口英租界的美国领事馆。他既然表达了自己作为查办副使上门就教的谦恭,又确保了自己的安全,当真是滴水不漏……人杰啊!
在大智门的英租界入口,只有一个小小的英国海军上尉在迎接他们,对他们可是照章办事,参与会谈代表四个人,每人带两名随从,武器全部留在租界之外。除了对陈宦没有搜身检查之外,其他人竟然是全都没有放过。好在他们也习惯得很了,今天穿的也全是便衣,在被检查的时候还在互相谈笑着。
只有陈宦沉沉地看着远处,军人之耻,国人之耻,莫过于此了。
随着口外的天气越来越暖和,整个草原显得是生机勃勃,草原上的河流水量变大,滋润着这一片广袤的大地。草甸子也完全恢复了青草繁盛的样子,一片青绿当中,野花自由开放,远远几处放牧的羊群马群,似乎就在这幅画面中缓缓流动一样。
天气晴朗,站在草原之上,无论向哪个方向,就觉得这一片蔚蓝向自己迎面而来。
安蒙军现在军事进展非常顺利。自从拿下了赛尔乌苏之后,他谨慎地选择了在这里先营造出一个强固的据点,囤积足够的军需物资之后,再向库伦挺进。他的考虑是多方面的,外蒙毕竟还有乌泰这么一支主力部队,现在行踪也很飘忽不定。估计在他结合了车臣汗境内的一些人马之后,手头至少有五千左右的骑兵,也有一定的战斗经验。
草原进军,自己的兵站线已经拉得很长了,一个供应不上,就是失败的局面。他就选择先在赛尔乌苏据守。如果乌泰来争夺这个要点,那正好打一场决战。只要打垮了乌泰的主力,外蒙也不定而定了。如果他不来争夺,等到物资囤积到一定程度,就直捣库伦。身后有这么一个强固据点,进退都很自如。
根据他和李睿的精确计算,按照现在的补给量,还要十天左右,就足够他们向库伦做最后的进军了。
士兵们这些日子都在忙碌地在赛尔乌苏周围挖壕沟,建工事,配属的工兵营也挖土打夯,增高赛尔乌苏镇子的围墙。在他们的规划中,就算是在未来,赛尔乌苏也要建设成为一个连接内外蒙,确保中国在这里统治的重要基地。他们现在做的,就是着眼未来的奠基工作。
何燧和张之江带着一个骑兵连,远远地绕过了赛尔乌苏的西面,这些日子,实在是把他闲坏了。孙裳参谋长又在绥远,没人能约束他了。年轻的司令就和也是胆大包天的张之江带着一支骑兵部队去做巡逻,反正都是当天来回,镇子那里也有虽然骄傲但是相当能干的李睿坐镇。在青年军官占了绝大多数的安蒙军里面,对他们司令这个冒失的举动,反而都看做是很英雄的表现。
其实何燧就是单纯地想活动一下而已,他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片土地,在这里战斗,或者死亡。
骑兵连已经在朝赛尔乌苏返回了,远远地看见一条小河旁边有几十个蒙古包。何燧在马上用马鞭一指:“侯营长,咱们到那里去问问,他们是不是从西面游牧过来的?有没有看到乌泰那个杂种的动向?”
侯明就是拿下赛尔乌苏的大功臣了,他也是一天不骑马就上房揭瓦的人物。司令要亲自出巡,他就名正言顺地跟随着了。听到司令一吩咐,呼啸一声,带着弟兄们就奔了过去。何燧和张之江跟在后面,大声道:“别吓着了百姓,你这个侯疯子!”
这个小小的牧民聚集的地方看到这么一队人马过来,顿时就乱作了一团,有些汉子还抄起了猎枪,最后还是一个赶紧穿上清朝官服的老头子出来制止了他们的动作。看到这些骑士停在了蒙古包之间,老头子眼睛尖得很,一眼就看到了何燧是个最大的官长,居然打打袖子就跪了下来,从袖子里取出手本递了上来。
何燧有些摸不着头脑,忙跳下马来。张之江在他身边把手本接了过来,翻看一下笑道:“这位可是前清封的葛塄卓尔贝勒呢,灼然。你面子不小!”何燧忙把老头子扶了起来:“老先生,我们不是来骚扰,也不是来征粮征草的,只是想问一下,你们是不是从西面过来的?”
蒙古老头子操着生硬的汉话道:“我们,乌兰察布盟的!每年春天,都到木克图去转草场。才从西边过来,回乌兰察布。”
何燧左右看了一眼,又急切地问道:“你们从西边过来,有没有看到乌泰他们那帮人?老先生,您是内蒙六盟的贝勒,自然知道我们这些军人来这里做什么。有没有他们的消息?”
老人呸了一声:“乌泰,豺狼脑袋兔子心!我们都是长生天的子孙。他却在木克图抢了我们的马,抓了我们的人!听他们说从库库尼敦走乌得那里进乌兰察布了,我们的百姓又要遭殃了!”
对外蒙地图已经烂熟于心的何燧和张之江对望了一眼,怎么?乌泰避免了正面来攻击赛尔乌苏,也不去保护库伦,反而从车臣汗方向进入内蒙,准备去骚扰自己的后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