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上百名卫队兵士簇拥着雨李二人上了马,一路向赣军总司令部驰去,记者们也只得失望地咂着嘴,等候那个和气的陶副官长安排他们休息下来。鄂赣这个事情,哪怕到办理善后的时候了,也有无限的新闻等着他们去挖掘,或者说,只要跟着雨辰,就不愁没有新闻!看看顾执中现在在上海俨然沪上第一名记的身份,这些同仁们,谁不想成为第二个他?
“协和兄,你不能走。现在就你我兄弟二人,不妨有些话咱们可以放开了说。北京老袁,迟早兄弟还是要和他决裂的。你又何苦到北京去受那个屈辱?他在鄂赣事件上丢了面子,对你也不见得很客气了。他对兄弟我没有办法,很可能就把气撒在你头上。到时候协和兄不要闹了个张振武第二,还落了一身的骂名,这又是何苦呢?”
李烈钧看看雨辰,他正骑在马上,神色诚恳地看着他。雨辰把话说成这样,对他是很推心置腹了,李烈钧也微微有些感动。他叹道:“可是中央下了命令,我是民国军人,又怎么能抗命不去呢?克强先生也从上海发来电报,说要和我一起去北京请罪。我是同盟会的成员,又怎么能不服从命令?”
雨辰终于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几分他对同盟会的怨气。哈哈一笑,将手一摆道:“你管黄克强做什么?他是革命前辈不假。但是这次鄂赣发生战事,还不是我们想在南京留守府结束后,给同盟会在长江中游再造一个复兴基地?我们大家对老袁都清楚得很,最后他还是容不下咱们这些人的……可是黄克强这些日子又做了什么?赣军入鄂的时候,要是当时他以湖北查办使的身份赶到前线,名分一定。我敢担保现在咱们都在武昌城了!可黄先生太爱惜羽毛,非要在上海再看看风色。要知道天下是争出来的,不是等出来的!
“等到北军南下,武穴惨案发生,我们江北军毅然出兵的时候,黄先生一看到局势变得复杂,就自己跑香港去了。现在又和你闹一出什么共同去北京请罪的戏。他老先生名士味道太过了,我不取他!”
李烈钧听着雨辰在那里神采飞扬地褒贬人物,同盟会两大巨头之一被他数落成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却非常赞同他的话。是啊,当初要是同盟会利用已经在南京建立临时政府的局面,果断坚持北伐,现在这些巨头们也不会落到袁世凯掌中玩物的地步。自己向来都是相信实力为先。
可现在同盟会的基本实力已经是七零八落了,福建孙道仁、广东陈炯明、江西的他,算是同盟会三督了,可是福建实力太弱,广东陈炯明因为同盟会打算的以胡汉民代替他当广东都督的事情,已经和孙黄闹得极不愉快,加上境内还有济军这支北洋外围武力的监视,真正实力完整的就他这支赣军和这个赣省!他利用一切机会扩展实力还不是为了同盟会的事业打算?谁知道自己孤军奋斗,最后还是这么一个结果。请罪,请个屁的罪!
雨辰还是在继续劝他,言辞中自然流露出一种强大的自信:“北京方面,更不用去理他!袁世凯现在也是在拆东墙补西墙,苦苦地支撑着。等到大选开始,也许就又是一番变数!你安心地当我的巡阅副使,林颂亭现在在江北不也待得安心得很吗?现在同盟会上层已经分裂成好几块,老袁也不过如此的人物。真正建立起一个强大的新中华,还是要靠你我之辈!”。
这是雨辰第一次向外人吐露出自己有问鼎天下的心声。距离他来到这个世界,还差十来天就是整整一年了。在这一年里,又发生了多少事情?不知道是时代的风云造就了雨辰这个现在无比耀眼的人物,还是他改变了这个时代的进程?
在这个大时代,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一切都还在变化当中。
李烈钧虽然被雨辰的话震撼了,但更多的还是茫然。这时候他头脑乱成了一锅粥,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雨辰看着他,又笑道:“协和兄,有些决定不能急于一时。你就任了江北巡阅副使之后,可以在江北多走走,多看看。赣军我也替你保留着,止戈兄不过是个挂名的都督,什么时候你愿意真的把赣军和江北军整合在一起了,到时你尽管说话。江北军的发展,少不了你这样的大才。”
话说到这里,本来就很不愿意上北京,也不愿意离开赣军的李烈钧终于点头了:“雨巡阅使,你待人如此,兄弟还有什么好说的,赣军上下一万八千弟兄,这命就卖给你了。愿意和巡阅使一起做出番事业来,其他的,兄弟再不愿意多想了。”话虽然如此说,但他还是神色郁郁。
雨辰微笑点头,李烈钧能如此说,已经很不容易了。虽然是现在几方面局势压迫,让他不能不听从自己的劝说,将赣军整编而成江北军系统的部队。但是让这个刚烈的都督低头表示服从安排,对于才真正完全下定决心,准备从现在起开始大展拳脚,朝着最终目标进发的他来说,还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赣军?现在吃着江北的供应,用着江北的粮饷,军官再抽调去江北陆军学校训练一下,来几个对调服务,这赣军还会再独立存在吗?
这一点,雨辰很明白,李烈钧也很明白,但是他们谁都没有说出来。
“都督,现在雨辰已经到鄂州了,和李烈钧已经会合在一起。他上了呈文给您,问什么时候会面晤谈湖北善后的事情?”
陈宦正在原来湖北都督府的房间里面看着字画,饶有兴趣地左翻右翻。听到自己副官报告这个事情,突然就来了兴致:“雨辰给我上的呈文?拿过来拿过来!能收到这种人物以下级形式上的公文,可是我陈二庵一辈子的荣幸啊。”
他这个都督,按照他手下那些红了眼睛的师长们的话,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三个师的大军南下,只在武昌收拾了一点偷袭失败的赣军余部,他悠闲地在孝感也没怎么布置军事,双方就早停火了。然后中央一道命令,他又悠闲地赶到武昌,接手湖北都督的职务。
“大总统对咱们这些北洋老人也太不公平了!”第三师师长曹锟现在见人就是这么抱怨。
陈宦拿着那纸呈文,左右翻看着,雨辰果然做足了下级对上司的格式语气,格外客气地问什么时候可以会同总办大人共同晤谈处理湖北善后事宜,并主动建议将会谈的地方设在武汉。
陈宦心里面暗暗佩服:“这雨辰胆子果然不小,看来真的是做大事的人物啊!”他心里还有话,当初南京临时政府坚持要袁世凯去南京就职,他却死活不去。要是他真的去了,难道还有什么危险不成?偏偏就是不肯去。迎袁专使过来,还指使曹锟闹了一场兵变,结果和同盟会的裂痕就从此种下了。因为谁都看出来他是一个想在北方威福自专的人物。
但是这个雨辰,却好像胆子包在身子外面,敢就这样轻身来到武昌?
他眯起眼睛在那里想,是不是和袁大总统建议,马上中央就通过一条命令?数落雨辰擅自出兵鄂赣,不听中央调遣,并在长江和中英对峙,惹动国际交涉的几条罪名。在他一到武昌,就将他扣押下来?江北三省,没有了他,那可就真的土崩瓦解了啊。这真是一个有诱惑力的想法。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嘿嘿地笑了。
门口一阵马靴响亮的声音,陈宦抬头一看,就见五短身材的曹锟和几个二师、八师的高级军官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冲了进来,都督府的承启和副官一脸为难地跟在他们的身后,看来这些人又是没有通报就进来了。反正陈宦现在也习惯了自己手下这些不客气的态度,挥手让自己副官退了下去,好脾气地问道:“仲三,你有什么事情?”
曹锟大声地道:“都督,听说雨辰要到武汉来和咱们谈判。我们大家伙儿在底下商议了一下,干脆就把这小子扣起来或者打死算了!只要大总统一份命令就成,也算是名正言顺!这下咱们就省了多少麻烦!”
陈宦有些厌恶地皱起眉头。他这个军长所接收到的一切电报公文对麾下这些骄兵悍将们是全部不保密的。参谋长王汝贤和这些师长完全是站在一条线上的,什么事情都和他们先商量了办。这个雨辰要来的消息,只怕他们比自己知道的还早。
不过现在这些北洋军人都是一个心思要对付来谈判的雨辰。而雨辰自己话又放出来了,他究竟是来还是不来?自己究竟是不是要下命令对付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