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什么人?”
“那人叫崔永,他还有个哥哥叫崔焕,似乎都是大皇女府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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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索一点点串了起来,事情的原本模样似乎在浮出水面。杜妍让李四在自己的供词上签字画押后,便让人将他严加看管了起来。
在这桩案子尘埃落定之前,她得保着他一条命,可等这桩案子落槌,她会把他送去义庄陪一陪张五。
这是他应得的。
审完了李四,杜妍转身带了崔焕的小像,去找了陈乾的妻子楚氏。
这是楚氏中毒被她救回后,她第一次去见她。
见到楚氏,杜妍没有绕圈子,直接让人将楚氏那一双孩子带下去,然后把崔焕的小像压到了楚氏的面前。
“陈乾死之前,和他见面的人,不是你原本描述的模样,而是这一位吧!”
楚氏的目光闪烁了下,嘴唇微微抿了抿,沉默片刻之后,却是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我没见过这人。”
这次跟着杜妍来的人是大理寺丞方峥。方峥年纪不大,性情却颇好,他将楚氏那一双孩子带出去后,并未走远,就在屋外的院子里陪着那一双孩子玩。他的花样多,脾气好,很得孩子喜欢,没一会就哄得那一双孩子咯咯咯直笑,笑声传进屋来时,还透着股天真与欢快。
“这越是不懂事的,越是活得开心。懂得越多,越是笑不出来,对不对?”
杜妍突然冒出来的话,令楚氏眼睫颤了颤,但她低垂了眉眼,未曾应答。
杜妍缓缓又道:“其实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从陈乾沾上这桩案子开始,横竖就是个死了。他是你们家里的主心骨,他一死,你和你的两个儿女,也是在刀口上走着的。我不知道旁人许了你什么,但你与其听从他们的安排,不如选择相信我,与我说实话。”
楚氏这会幽幽抬了眼,与杜妍说话的模样仍旧似平常,不紧不慢,不卑不亢。
“奴家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
杜妍笑了笑,抬手将一件东西叮咚丢到了楚氏面前。
那是一把银梳,做工精巧,梳柄上刻了盛开的桃花。
“你似乎是幽州人士,听闻幽州的规矩,但凡家里有些钱财的,女儿家惯用银梳梳头。出嫁前梳柄上刻含苞的桃花,出嫁后梳柄上刻盛开的桃花。这是陈乾流放时带在身上的东西,被押解他的官兵强抢了去,如今物归原主。”
“多谢大人。”楚氏伸手拿起了那把银梳,面上神色未有多大变化,握着梳柄的手指关节却有些发白。
杜妍将她的一举一动通通看入眼底,继续道:“我不妨坦白告诉你,你那日说的话,我半句都不信。陈乾的死,是被人灭了口。你和你的一双孩子中毒,却是有人要你栽赃。你今日若告诉我真相,我或许还能顺便替陈乾讨回个公道,也保你们母子三人性命,但若你继续敷衍,我不介意大刑伺候。你或许还挨得住,但你那一双儿女如何,我就不敢保证了。”
楚氏这一回终于抬起眼直视了杜妍,她面上那种温顺褪去了一些,露出一点垂死挣扎的疲惫来。她看了杜妍一阵后,道:“大人不是传言中那样狠辣无情的人,大人若要对我们用刑,早就用了,何必好吃好喝养着我们,还让太医替我的儿女诊治。”
杜妍笑了摇头,“你错了,对我无碍的人,我自然不会赶尽杀绝,也可以有些同情之心。但如今这桩案子久悬不决,陛下已经对我有了不满。你们母子三人的性命与我个人的前途富贵比起来,又如何及得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样的道理你想必也懂。”
楚氏面上多日来的沉静有些被撕裂了。
这样的道理,她自然懂。
她不就是为着自己和儿女的一条命,甚至舍了陈乾的恩怨不顾,违心去攀咬别人吗?
可她能有别的选择吗?
陈乾被千里流徙之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注定会被灭口。他其实放心不下的,便是她和一双儿女的生死。她答应过他,一定会拼尽全力护住一双儿女,若护不住,自己便同一双儿女去地下陪他。
“杀了陈乾灭口之人,与让你攀咬他人的人,是不是同一拨,你心里必定比我清楚。不过他们能杀了陈乾,事后难道又真能留下你?换做是我,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死之前拽着仇人一道走,拽一个算一个,之后带着一双儿女到地下见了陈乾,也好歹有话可说。”
楚氏沉默了许久,之后惨然笑了,“大人说得轻巧,可我凭什么信你?”
杜妍没有笑,面上神色凝肃,她一字一顿,似与楚氏许诺,“凭这件事情里,我同你一样,有千方百计想要护住的人。你助了我,我便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