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村社,早已在上个世纪中叶被俄国人自己抛弃,没想到你却把它奉为圭臬。”郑宇摇了摇头,“俄国村社把农民束缚在土地上,反对商品经济,反对工业化和城市化,这些恰恰是俄国落后的重要根源。”
“俄国村社本来就是农奴制,是把人作为最高统治者的奴隶,同时也是集体的奴隶。他的崩溃恰恰说明了这种建立在封闭愚昧和贫穷背景下的奴隶集体劳动制经不起物质诱惑的冲击。民粹派的思想建立在这种村社文化的集体自由观的基础上,根本违背了最基本的人性自由。”郑宇压抑住心中复杂的感情,尽量平静地说道,“俄国民粹派认为,’革命就是少数人强迫大多数人接受前者所赐予的幸福。’,他们反对西方的民主,认为‘统治机关是选举的,选出来的都是富人。富人管事情很不公道,他们欺压穷人’,他们怀念‘好沙皇’,认为普通民众之上需要一个至高权威来代表这个整体意志,因此主张英雄决定历史,英雄率领群氓,国民必须不断接受英雄们的改造,而一切不能接受改造的人都要坚决清洗掉。正如俄国民粹派的代表,俄罗斯青年党所说的,‘谁不和我们在一起,谁就是反对我们;谁反对我们,谁就是我们的敌人;而对敌人就应该用一切手段加以消灭。’”
“你讲的虽然天花乱坠,但说来说去也无非是把自己放在道德和真理的制高点,认为自己是拯救民众灵魂的救世主。”郑宇的话终于开始带有了一丝嘲讽,“说白了,你,还有和你持有同样观点的人,认为只有你们代表着人类社会的未来,民众只有选择追随,还要不断去‘觉悟’,去‘改造’。在我看来,你这种所谓民众的事业,民众的最大自由,最终走向的不过是更加残酷无情的暴政罢了。”
瓦西里耶夫盯视着郑宇,厚厚的眼镜片遮住了眼神中细微的变化。许久之后,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殿下果然是非常之人。不过,您还是太过执拗。实现理想社会,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至于暴政?不,这不能说是暴政,这是建立理想社会的必要手段。当国民通过教育和改造,树立了正确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之后,他们也就完全适应了这种集体中的自由。那个时候就不存在暴力的约束,而是人们发自内心,自觉自愿地遵从这些行为规则。”
“两国人民的前途,就在于两国被压迫的阶层能够联合起来,利用这一次的战争共同起来革命,推翻专制暴政,建立真正的人间天国。而推翻了两国野心勃勃的统治阶级,农民大众就可以建立起牢不可破的中俄同盟,共同保卫我们的胜利果实。我们要建立的是一个完全有别于传统意义上充满了不公,剥削,压迫,私欲和丑恶的社会,是一个崭新的,善与美的大同世界。”他的声音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如同一股电流让郑宇的身体发出轻微的颤抖,喉头都忍不住蠕动了几下,“新社会阳光下幸福生活的新人,是你无法用传统的人性观点去看待和评价的。”
“和国民的整体福祉相比,任何个人,任何小集体,任何小阶层的利益,都是微不足道的。为了建立这样一个美妙的理想社会,实现人类的大同。”瓦西里耶夫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在场众人,“又有什么牺牲是不值得付出的?”
郑宇盯着这个人,一字一板地说道:“看来,你信仰的,是雅各宾暴政?”
“不,”瓦西里耶夫毫不退缩地对视过去,“是雅各宾主义。”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