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病重,不能再上朝处理政事,六皇子一案也是择期再审。
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几位内阁大臣便联名奏请今上让三位皇子协理朝政。今上考虑了一日,第二天便准了。
三皇子便名正言顺的走进了大殿。
按照大兴朝的历来的规矩,皇子只要年满二十岁,便要择府令居,并且上朝议事。只是三皇子如今已经近三十了,却从未上朝议政。当年的确是有阁老曾经提过,只是三皇子既无母族依仗,又不得今上圣心,因此也是不了了之。
只是三皇子却从未拿这件事情做过文章,每日在三皇子府闭门不出,只有每年皇宫中摆宴席的时候,才被众人记起,今上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赵皇后被人软禁在自己寝宫之中,不准她和外面传递消息,忠烈侯还在闭门思过中,其子罢黜的罢黜,贬谪的贬谪,忠烈侯府已经不成气候。
今上的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可以上朝听政,坏的时候也会几日卧床不起。诸葛太医不敢回府,留宿在今上寝宫的偏殿,日夜不敢合眼。
就这样煎熬着过了半个月,京中的天气越发的燥热起来,整个京城的人心都在浮浮沉沉的躁动中。今上吊着一口气,六皇子已然失势,这最有希望上位的当然就属大皇子了。
因此六皇子一派的人终日惶惶不安,唯恐成为了新皇手中的试刀石。而大皇子这一派的人,终日便志得意满,仿佛就等着今上咽下最后一口气。三皇子还是夹在中间,既不会显得低调,也不会太过显眼。
今上便在病中默默的观察着,即使他已经老迈,身子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但是这个在位四十年的帝王却有着任何人都没有的小心谨慎。
万贵妃和季淑妃会轮替着亲自在他身边侍疾,只是两人从来都是被精心伺候着,哪懂得照顾人。十天下来,两人便瘦了一圈。即使是这样,今上也从来不吃万贵妃和季淑妃端的汤药和食物。
他这一生从未试着去相信一个人。他是少年天子,母妃只是宫中一个低贱的宫女,只因为皇后无子,又看他亲母早死,便抱养了他。即使是这样,也因为他名不正言不顺,便格外被那些阁老们低看一眼。
最后还是靠着吴家的兵权,他才能坐稳了皇位。
只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等他坐稳了皇位,便觉得吴家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况且吴家是武将出身,行军打仗多了,说话行事间便不懂得分寸,他便觉得威胁到了他的皇位。
当年吴皇后产下和佳公主,几日后便血崩而亡。这中间先前的赵贵妃,现在的赵皇后动了手脚,他也知道,只是密而不发罢了。毕竟吴家的兵权太大,他终究是不放心的,吴氏一死,这吴家就失去了宫中的依仗。这样一来,他收回吴家的兵权也容易一些。
吴皇后逝后,今上却没料到其父主动交了虎符,又让长子辞官,回了西北。后来,其次子又因伤辞掉西北大将军一职,吴家便从此消失在世人的视线之内。
夜里响起来,他也是后悔过的。吴皇后和他是少年夫妻,他迎娶吴氏时正是处境最艰难的时候,患难夫妻自然是多了一分感情。况且,吴氏对他,确实比现今围在他身边的女人们真心。
只是人都已经走了,再想这些只是徒增自己的愧疚。
所以他才更加不敢见三皇子和和佳公主,特别是他们二人越来越肖似吴皇后的脸更让他惶恐。后来和佳公主嫁出宫,三皇子择府另居,他才松了一口气。但又感觉生命中什么东西正在逐渐的远离他,正是这份不安全感,才让他越来越多疑。
今上靠坐在床上,由身边的内侍一口一口的喂着药。那内侍姓任,已经四十多岁了,从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便跟在了他身边的,自然是信得过的人。
只是他喝了几口之后,便觉得格外的不对劲起来,往日里的汤药并没有这股芬芳的香甜气息。
“今日诸葛太医可是换了方子?”今上摆了摆手,示意那内侍拿开药碗,才问道。
任太监便放下碗,垂首立在一旁,声音虽然刻意压了,但还是带着阉人的尖锐感:“回万岁,诸葛太医并没有换药方子,还是跟昨日里吃的一样。”
今上脸色顿时就变了:“快,宣诸葛太医进来。”
任太监抬起眼皮子看了今上一眼,面无表情道:“嗻。”
没过一会儿,诸葛太医便匆匆的进了寝宫,给今上检查了一番,又把那碗药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今上一颗心便落了下来,让诸葛太医去偏殿等候传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