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很难在人前流露出自己的情绪的,这样的难得一见,反倒让贺长安觉得,皇帝,更加真实了一些。就像这个时候的皇帝,仿佛已经不是皇帝,而是真真实实为女儿早亡而悲痛的父亲。
“朕的四个女儿,如意的名字是最为吉祥的,起初是因为恬妃,朕想好好补偿与她。但是后来,朕只要想到她,就会想到恬妃,心里就不自在,所以也就渐渐疏远了她。如意的心里,应该是恨着朕的吧……”
贺长安摇了摇头,从袖口拿出了那封信:“父皇,二妹妹应该是怨您的,但是她怨的应当是您对于南安的姑息纵容,怨的应是南安那些没有天理公道的强盗,而不是您将她送了出去。就算是她在南安的最后时刻,也还是给您留了一封绝笔。这封绝笔,您就当作是二妹妹的一个念想吧……”
吴松从贺长安的手中接过信,递给了皇帝,皇帝颤抖着双手把信撕开,起初的神色很是哀恸,慢慢的往下看去,竟然有了变化,越往下脸色就越黑,看到最后竟然变成了铁青色。
陆如意在给她自己的那封信里面提到,给父皇的这封信是涉及到了大宣的国运已经成千上万人性命的事情,所以贺长安不敢去猜测这封信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内容,但是单看和睿皇后遇害真相的事情,在陆如意口中都是轻描淡写,那这关系无数人身家性命的事情,定然是非常的严重了。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皇帝让吴松派人去传景王、梁国公、韩国公世子等人到晏清宫议事,但是却没有说让贺长安离开。
贺长安心中清楚,这是皇帝要有所动作了,而她作为女子,作为儿媳,此刻是不好留在宫中继续干政的,想了想,她还是勉强福身:“父皇还有要事要与众位大臣商量,儿媳这就回凤栖宫去了。”
“等等……让吴松给你被笔墨,你就在朕这里,给你家王爷写一封信。朕想,大宣和南安,应该很快就要开战了,而你家王爷身在乾祐,乾祐的进退,举足轻重,朕希望他能够稳住。”
贺长安点了点头,皇帝这话说得隐晦,但她还是听明白了,这一封信,说白了就是报平安的信件,但是她什么都可以写,却唯独不能告诉陆城,她已经怀有八个月的身孕了。
接过吴松呈上来的纸和笔,贺长安道了声多谢,就开始在信纸上写,只是要绞尽脑汁的去向生活中有哪些可以轻松点的事情,可以像他在自己身边两人闲聊一般的说出来,又说家里一切都好。
末了,贺长安又想起来陆如意的那封绝笔信上面提到的,那种带着梅花香味的粉末,总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让陆城知道一下的好,但是她也明白,这封信肯定会先经过皇帝的手,所以落笔的时候就变成了:“如今尚未入冬,可是妾身竟然已经开始贪念梅花的香气了,听说母亲素来也是喜欢梅花香气的,还特制了许多各类梅花的香膏香粉放在宫中,只是妾身只擅长弄些茶点,这香膏香粉实在是无能为力。若是王爷在乾祐遇到了好的,麻烦给臣妾带些回来。”
饶是这样,她把信递上去的时候,心中还是隐隐的打鼓,生怕皇帝看出些什么端倪来,还好皇帝看了看,只是微笑的点了点头,便让吴松把信拿下去封存起来。
坐着銮轿返回凤栖宫偏殿的时候,贺长安只觉得自己的腿都是软的,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她这一年过的惊心动魄。也许是因为刚刚给陆城写过信的缘故,她只觉得,这个时候的自己格外的想他。
而朔雪,因为是二公主生前的贴身丫鬟,又立志不嫁人,只要留在公众伺候,寻找机会给公主报仇,所以皇帝就让吴松把她安排在了自己身边,做奉茶女官。
奉茶女官四个字让贺长安猛地惊了一下,随后也就释然了,或许上苍自有他的轮回方式,如今,她也早就不是这晏清宫里面的奉茶女官了。
因为她有身孕,銮轿行的很慢,走到了偏殿门口用了很长的时间,待到銮轿停稳,她在银针的搀扶下缓慢走下銮轿,突然听到了江明的声音:“微臣叩谢王妃大恩。”
而江明身后的两个人,不是靳娜和靳夫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