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襄太守郭侃呢?他难道没罪吗?”
“盖郎……”蔡琬有些担忧的看着盖俊,夫君已罢治中郭勋,若再罢郭侃,等于是和并州第一门阀、太原介休郭氏公开决裂。这对夫君日后治理并州绝对没有好处。
“郭氏算个屁,我会怕它?”盖俊不屑地摆手道。“罢郭侃。”
蔡琬知道丈夫的倔脾气上来了,劝不得,这时候只能顺着他的话说,问道:“那用谁继任定襄太守呢?”
盖俊陷入沉思当中,张范弟安民都尉张承倒是一个好人选,只是由于他近一段时间的动作,使得河内人身份过于敏感,容易激起整个并州士族的敌意,他要打压的是并州介休郭氏,而非整个并州士族。
盖俊观遍并州,随后将目光转向老巢北地,眼眸一亮,言道:“以农都尉、北地人王邑王文都为新任定襄太守。”王邑是已故太尉刘宽的学生,和壮节侯傅燮齐名,乃北地大名士。从他这两年担任农都尉主理北地屯田事来看,执政能力不差,又是凉州人,和盖俊同州,用他正合适,并州人即使心里不舒服也不会抗拒。
蔡琬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人选,低头批写任命。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盖俊不忍心妻子过于劳累,招手道:“来……”
蔡琬放下笔,钻入盖俊怀中,寻了一个舒服的枕位,两人亲亲我我,腻歪一会,盖俊问道:“你和子瑜谈得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做出决定?”
蔡琬低声道:“没有。其实我看得出他不想出仕。”
“你还是要多劝劝他。出不出仕不是重点,重点是别回长安。”
蔡琬“嗯”了一声,当今局势晦暗难明,即使聪达冠世者也未必看得明白。然她的枕边人盖俊即是参与天下博弈的人,平日言语、所作所为,让她拨开重重迷雾,渐渐看到实质,长安实在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她劝说不动父亲,至少要说服弟妹。
亥时(21~23时)又曰人定,也就是说夜已深,人当入眠,两人院落的西院屋内同样有灯光闪烁,显示着主人尚未休息。如果靠近,就会听到一把稚童清朗的读书声:“考磐在涧,硕人之宽。独寤寐言,永矢弗谖。……考磐在陆,硕人之轴。独寤寐宿,永矢弗告。”此诗出自《诗经》,名曰《考磐》,其意乃是赞美隐士贤者。
卞薇刚刚把次子盖霸哄入睡,卧眠前来看看长子盖嶷,没想到他还在读书。
想及儿子辛苦,卞薇眼睛微微发红,儿子是庶出长子,虽然盖俊从不分亲疏,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卞薇在盖嶷三四岁刚刚懵懂的时候隐晦向他灌输哥哥一定要比弟弟有才能,不然会被瞧不起,盖嶷早慧,牢牢记在心里。当其他人家的孩子还在骑竹马到处嬉闹的时候,盖嶷却不用任何人强迫,自发学习,其四岁读《孝经》、五岁学射箭、六岁学骑马、七岁学《论语》、八岁即今年,开始攻读《诗经》。
晋阳城乃至太原郡、并州人们都知道使君盖俊的长子盖嶷是“神童”,卞薇不喜欢人们用简简单单的“神童”两个字否决儿子做出的努力。儿子早慧不假,但绝不是什么“神童”,哪有“神童”会学习到半夜?
开门声将盖嶷从书海中惊醒,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说道:“阿母,阿弟睡了么。”
“睡了……”卞薇轻移莲步上前,来到儿子身旁,伸出手抚了抚他乌黑光洁的秀发,轻声劝道:“富平,很晚了,你也早些睡吧。”
“阿母,我还不困……”盖嶷说不困,却忍不住打哈欠,大眼睛里一瞬间堆满了泪。
“你父不是说不能在黑暗下长久看书吗,你想三十岁就变成瞎子?”卞薇半威胁半强迫,将盖嶷劝上床,为他脱衣盖好被子,自己则坐在榻前轻拍其胸,哄其入睡。
盖嶷害羞,以被盖头,闷声道:“阿母,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呀,在阿母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子。”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