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尾,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大地显出一片生机。
“少主,伸出手来。”阿白将盖俊拉到装满热药汤的木盆旁。
“我替阿兄拆洗。”盖缭叫嚷道。
盖俊急忙摇头,开玩笑,小家伙哪会这些,不添乱就阿弥陀佛了。
阿白莞尔一笑,打开捆绑竹片的旧布,动作轻柔,神态谨慎。汉代医匠认为折疡,即骨折、脱臼,当采用竹片夹缚,用柔软的旧布包扎,以不紧不松为宜,既要固定患处,又不能妨碍血运,由此可知汉医对骨折已有较深研究。
盖俊手臂伸入药汤中浸泡一刻钟后抽出,阿白忙用清水细布擦拭干净。
“真好了?”
试着伸展右臂,除了有一些不适外并无疼痛之感,盖俊明显见圆的脸露出惊喜之色。近来他有些营养过剩,本就比同龄人稍高,现在更是涨到六尺出头,望之如十五少年。
俗语云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放到现代也不外如是,他认为汉代医疗极度欠发达,最少也要三、四个月才能康复,也许还会落下病根儿。二月中下旬医匠对他说手臂将愈,他还不信,心道两个月治好骨折,你以为你是神仙啊?事实证明那位医匠即使不是神仙也为良医。
“恭喜少主,贺喜少主。”阿白一旁连连道喜。
“太好了,近来可把我憋闷坏了,阿兄快快带我去玩。”一袭精致红衣的盖缭欢呼跳跃着,宛如一团火焰。盖俊特别偏爱赤色,十件衣服中九件皆是此色,阿妹萧规曹随,自然也爱红装。
盖俊“嗯”了一声,这两月来他虽可外出,却不曾离开坞堡南院,出去走走也好,当即换过一身轻装来到墙壁前,上面挂着一长一短两张弓,古朴精致,他取下长弓,细细摩擦。这张弓乃步弓,拉力一石,近五尺长,对于他现在的身高来说有些偏大。其实这还是经过改良的,军中正规步弓只会更长、更大,和他此时身高相仿佛。
“少主……”阿白欲言又止。
盖俊、盖缭兄妹同时‘恶狠狠’瞪了阿白一眼,盖俊拉紧阿妹哼唱着少女听不懂的小调离开房间。
别看二人对阿白逞威风,对家中长辈可是怕得紧,唯恐让他们看见,战战兢兢出了坞堡南院,所幸一路并未遇到长辈,盖俊不由松了口气,边走边打量四周。
坞堡说穿了其实就是一个自给自足,并有自保能力的小城,各家不仅种田,还制酒、制糖、制酱、制醋,乃至制衣、制鞋、制蜡烛,各种农具、兵器一应俱全,自家用不了的便交与族长,由族长遣人统一向外售卖。利益最大宗自然是粮食,短短上百米路程他看到的粮车就有好几辆,这些粮食并非都出自盖氏,而是自去年粮贱时买入囤积。二三月正是秋粮将近,青黄不接之际,此时卖粮正当其时。
当今豪族无不集官僚、地主、商人于一体,想想这股势力实在太可怕了,幸好他是其中一员。
他要去的目的地是位于坞堡西北的箭场,到来时就见场中百余人站立一排,他们年龄在青壮之间,清一色短衣草鞋,拉弓射箭。这些人皆盖氏宾客,宾客在先秦时代就已出现,那时他们地位颇高,西汉中后期宾客地位大大下降,出现较强的依附性,至东汉,从‘奴客’一词中便可看出,宾客与奴仆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平日不仅要为主人种田,还从事各种杂役,如二月顺阳习射,以备不虞,三月治墙屋,修门户,警设守备,以预春饥草窃之寇。八月正缚铠弦,遂以习射,驰竹木弓弧。九月治场囿,涂囷仓,修窦窖,缮五兵,习占射,以备寒冻穷厄之寇。十月修筑垣墙等。如今正值备春寇阶段。
盖家家兵曲部三百人,这里的仅是其中一部,其余大部在马场,演武场等地。
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大汉来回巡视着,他约不惑之年,中等个子,黑面短须,瞥见盖俊兄妹缓缓向这边走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
“族父。”盖俊拉着妹妹上前见礼。此人和他同族,名宏,曾赴西域任职,有过战场厮杀经验,如今任盖家曲部首领。
“锦奴,你右臂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