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如果不是李牧主动出击。围杀匈奴主力,却匈奴七百余里,今日邯郸必将腹背受敌,国祚早已毁于一旦。”宝鼎正色说道,“今日再看看我大秦,西有诸羌,北有月氏和匈奴,陇西、北地两郡时刻处在北虏人的威胁之下,一旦北虏蜂拥而下,陇西、北地丢失,则关西岌岌可危。到了那个时候,我大秦腹背受敌,不得不两线作战,请问大秦还有实力问鼎中土,一统天下吗?”
纵观天下大势,宝鼎的说法当然值得重视,但眼前的事实是,大漠北虏诸种正在逐鹿厮杀,月氏和匈奴人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南下征战?历史事实也正是如此,在大秦统一天下直到灭亡的二十多年里,正是头曼、冒顿两代大单于带着匈奴人统一大漠的最后时刻,但大秦灭亡的那一刻,冒顿也恰恰完成了大漠的统一,然后他带着四十万控弦北虏呼啸而下,与刘邦在白登大战,差点把刘邦和刚刚诞生的大汉帝国彻底扼杀。
白登大战发生在公元前200年,距离现在还有三十二年的时间。三十二年,弹指一瞬间的事,未雨绸缪不但有必要,而且还一定要马上拿出实际行动,最好是能将崛起中的匈奴人打得伤痕累累,让它根本就没有崛起的可能,让大漠诸族长久维持混战局面,这对大秦的统一大业和帝国的茁壮成长显然有巨大好处。
历史上,始皇帝在统一不久便发动了北伐,蒙恬率三十万将士攻克了河南(贺兰山以东的河套南部地区)和云中(河套地区)。云中本来就是赵国的领土,赵国在阴山南麓筑有长城。蒙恬在攻克河南之后再打云中,说明当时匈奴人已经南下了,帝国北疆的安全受到了匈奴人的威胁,北伐势在必行。
后世史书把秦军北伐和修筑长城列为秦始皇的两大罪状,简直是可笑至致,无耻至致。
秦始皇北伐距离冒顿南下入侵不过十五年左右的时间,可以想像,秦始皇的北伐是不是势在必行。假如没有秦始皇的这次北伐,匈奴人南下的时间可能要提前。假如冒顿提前四五年南下,中国的历史势必要改写,因为当时帝国崩塌,中土一片混乱,随后又有楚汉相争,中土生灵涂炭,烽烟四起,这时候匈奴人南下,谁能抵挡?谁去抵挡?
所谓万里长城不过是把秦、赵、燕三国长城相连而已,工程量不值一提,蒙恬一两年就完成了。正是这道长城,在大汉国刚刚诞生成长之际,在匈奴人鼎盛时期,成为中土抵御匈奴的一道坚固屏障,她凭借着自己雄壮的身躯,守护着中土,守护着大汉子民,给他们赢得了几十年休养生息的宝贵时间。
这当然不能算是秦始皇个人的功劳,但后世写史的人也不能颠倒黑白,硬把一件好事说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事,并且让秦始皇背上了千古骂名。刀笔吏之狠毒无耻实在让人瞠目,但没办法,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生存法则就是如此,谁让以刘邦为代表的平民在烽火之中,把传承了八百余年的旧贵族永远的彻底的埋进了地狱?任谁坐在秦始皇这个位置上,都将被这帮平民,这帮“**者”踩在脚底下肆意践踏。古今莫不如是。
宝鼎自从秦王政提出再攻河北之后,便萌发了北上袭击匈奴的想法。他身处于这个大争之世,把未来的历史放到这个时代的大背景下,再仔细想一想,很多历史真相便露出了真容。
大秦帝国这段历史本身就语焉不详,云山雾罩的难窥其貌,至于匈奴人的崛起和崛起之后对中土的威胁,更是一笔带过,提都不提。如果不是有著名的白登之围,恐怕后世人只能从汉武帝的辉煌功业中去估猜匈奴人崛起的过程了。
好在有“白登之围”。由此倒推,不难发现大秦帝国自诞生之初,便受到了匈奴人的严重威胁,于是秦始皇下令北伐,修长城,修直道,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抵御匈奴人,而无论是北伐、修长城和直道,都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这再一次加重了帝国对中土庶民的盘剥,再一次激化了帝国内部的矛盾。
如果能抢在匈奴人统一大漠之前予其以重创,如果能阻止或延缓匈奴人统一大漠的步伐,那无疑会减少帝国对中土庶民的盘剥,缓解帝国内部矛盾的激化,这无疑也会给宝鼎拯救帝国赢得更多的机会和时间。
所以,宝鼎考虑再三,决定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鼓动和怂恿老秦人主动出击攻打匈奴,但想法是好的,做起来的难度就太大了。姑且不说秦王政是否同意,公卿大臣是否认可,单以秦国的财力来说,就无法支撑这样一场小规模的北伐作战。
公孙豹质问宝鼎,“几万大军深入大漠,粮草辎重怎么办?”
麃公也提醒宝鼎,“当年李牧重创匈奴人,他采取的办法是诱敌深入,先把匈奴人诱到长城脚下,然后设计围杀,杀完了再追,一口气追出七百里。李牧的计策只能用一次,再用就不灵了。匈奴人不是傻子,他们也知道吃一堑长一智,不会重蹈覆辙的。再说,你知道李牧为了诱杀匈奴人忍了多久吗?他忍了好几年,忍得连邯郸把受不了了,把他撤职了。复出后他还是忍,忍得匈奴人把他当作了无胆鼠辈,这才中计,而李牧则一击致命,一战解决边患。而我们有多少时间?大王又会给我们多少时间?”
宝鼎微微一笑,“我的想法是,以精锐骑军主动出击,深入大漠袭击匈奴人,以战养战。”
王翦不禁动容,“武烈侯,这与送死何异?我大秦骑士在武力上没有绝对优势,更没有战无不克的实力。”
“我可以在短短时间内让大秦骑士的武力超过匈奴人,把他们打造成一支战无不胜的无敌骑军。”宝鼎信誓旦旦地说道,“如果你们相信我,我就给你们创造一个奇迹。”
王翦等人相顾无语,一时间无法接受宝鼎的计策,更不敢相信他的承诺。
宝鼎也没有再说下去,该说的他都说了,他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一个伦侯爵位的宗室公子,他至今没有拿得出手的实力,更没有骄人的战绩,他在兵事上根本没有决策的资格,最多也就是提几个建议,让几位老将军看看有没有采纳的可能,如此而已。他尽力了,如果几位老将军最终否决了他的建议,他也只能仰天长叹,徐图他策了。
王离在一旁伺侯着,他听到宝鼎的建议后,倒是非常赞同。他的想法很简单,有仗打就行,深入大漠和匈奴人打仗就更好了,既刺激又惊险,拎着一串人头回来,那功劳可就大了,远比在河北战场上杀几个赵国甲士的功劳大。
“大兄,如果去大漠打仗,一定要带上我。”王离把宝鼎送出府门的时候,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们击掌为誓。”
宝鼎勉强笑笑,伸手与王离相击。他不抱希望,因为他太弱小了,老秦人不会相信他,更不会拿上万骑军将士的性命做赌注。
宝鼎在卫士们的簇拥下走出巷道,转上大街,这时他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辒车,郎中令隗状的辒车。这辆辒车停在路边,似乎正在等人。宝鼎犹豫了一下,策马走近,刚想开口询问,就看到帷幔掀开,露出隗状那张俊朗的面孔。
“武烈侯,大王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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