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也算是经常来岛城的,一切都挺习惯。”李从云笑着说。
“哦?”余争胜这下倒有些惊讶,眼珠一转,却是明白过来,问:“啊,是放假的时候来你舅舅家玩吧?”
李从云笑着点头:“正是,那时候贪玩,一放假就想着来岛城找表哥表弟一起玩。”
“小时候嘛,谁都这样。”余争胜笑着摆摆手,又问:“那,工作上的事,也都还顺利吧?”
李从云微微沉吟,说:“目前还谈不上什么顺利不顺利,我还在熟悉情况这个阶段……余叔叔,金岛这边有些事我还不太熟悉,缺个能为我仔细讲一讲金岛形势的人。”
余争胜就笑了起来。李从云说的金岛形势,当然不是什么经济形势,这种东西他随时可以去查文件,他说的形势,无非是金岛区的人际脉络。不搞清这件事,李从云就有很多手段不敢乱用,很多事情不好办。
“金岛区的班子嘛,是在郭书记手里定的型,你知道,当时我在做市长……至于说要找一个能为你讲一讲金岛区形势的人,孙天喜和江云鹤都不错。孙天喜这个常务副区长已经做了快满一届了,能力还不错。江云鹤是去年年底从市政府纪检组调过去的,市里和区里的情况都比较熟悉一点。”
李从云露出了笑容:“谢谢余叔叔,我会和江书记以及孙区长好好谈谈,向他们请教。”
余争胜一看就知道李从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孙天喜这个常务副区长已经做了快五年,也就是说当初余争胜在市长位置上的时候,孙天喜就是干政府这一块的,既然他特意提出来说,自然表明这个人是他当初扶植的。至于江云鹤这个纪委书记,他是从市政府纪检组调过去的,很明显带有余氏印记。他这根本就是告诉李从云:在金岛区大部分的人都是郭书记当年的人,但孙天喜和江云鹤却是我余争胜的嫡系,你可以跟他们联手。
余争胜于是就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又问:“现在开发区两件大事,一是招商引资,二是国企改制。招商引资的事情,有这么好的政策支持,我想问题不会太大,那么国企改制就成了重中之重。你觉得你们区的国企,改制的话,还有希望能够扭亏为盈的,有几家?”
李从云微微沉吟:“目前我实地调研的还只有一家,所以我只能说,我看过的这一家,扭亏为盈还是很有希望的。”
余争胜微微笑着,问:“冰柜厂?”
李从云就点了点头。
余争胜却是微微摇头:“以冰柜厂现在的做法,扭亏为盈可能是有希望,但他们只是做了扭亏为盈,可没有多少改制的动作。”
李从云也笑了起来:“要是真立刻改制,全区的国有企业都一起改掉,那我这个分管工业的副书记,也可以撤销了。”
余争胜微微一怔:“为什么?”
李从云笑了笑,伸出两根指头:“两权分离。”
余争胜若有所思,慢慢严肃了一些,说:“说说看。”
李从云呵呵一笑,说:“余叔叔,我们党再八十年代中期,提出了‘两权分离’的问题。所谓‘两权分离’,即是国家在保有财产所有权的前提下,授予国有企业经营权。对此,《民法通则》、《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法》也都作了明确规定。‘两权分离’相对于传统体制下两权不分、两权集于国家一身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它的设计意图是要实行政企分开,让国有企业享有更多的经营自主权。但从实施的效果看,政府直接行使国有企业财产的所有权,为政府随意干预企业的活动找到了更可靠的依据。不少企业反映,法律上所规定的各项自主权仍然不能完全落实到企业头上。
原因何在呢?根据有关规定和理论阐释,国家保留的所有权应包括对国有企业财产享有占有、使用、收益和处分的权利;经营权是指企业对国家授予其经营管理的财产享有占有、使用和依法处分的权利。从两权比较中可见,经营权并没有区别于所有权的独特内容,而是所有权的一部分。我们讲两权在两个主体间分离,就须表明,两主体对同一客体所行使的权利完全不同。国家行使的权利不同于企业,企业所行使的权利也不同于国家。可是实行两权分离后,企业行使占有权、使用权和依法处分权,国家并没有宣布放弃这些权利。国家行使的财产所有权,具有绝对排他的性质,企业所享有的经营权属于所有权派生,处于从属和服从的地位。‘两权分离’作为国有企业改革的指导原则,有其不可克服的局限性……”
李从云说着,详细分析了两权分离在华夏根本没能实际出现的原因之后,才说:“所以,我们现在的法律无法支持国企完全改制,倘若真是完全改成了现代公司制度,那个时候党对公司的领导权已经很淡化了,我这个分管工商的副书记,也就没什么作用了。”
余争胜听了,忍不住笑起来:“不愧是法律系的高材生,对法律的了解就是深刻……不过听你这话,好像对这样的改制有些不同看法啊?”
哪知道李从云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正相反,我完全支持国有企业进行现代公司制度的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