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琼莞尔,笑骂道:“你就是个长舌男,十句话里只有最后一句是有用的话……好了好了,快说你想怎么办?”
王光荣长叹一声:“我就知道这民主集中制一到咱们这儿就不好使了,你汪琼也是李主席的一大帮凶……其实我的意见就是,咱们今天要么就不回了,年轻人嘛,唱歌不唱到一两点,那精力都没地方发泄!我看我们这样,男生唱累了,就在包厢的沙发上上凑合一晚上,女生们呢,就去开几个房间睡下,双床房间,一间房好歹也能睡四个女生了吧?然后第二天咱们再回学校。我刚才说经费的事就是这个意思,偏你们两个对我有成见……”
汪琼一听要在外面过夜,就有些皱眉,虽然王光荣也说了,女生们另外找地方开房睡觉,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当,毕竟这年代的女生还不比往后。但王光荣的意见也不是没有道理,她一时就有些犹豫起来。
李从云则皱了皱眉头,说:“你这建议只顾着玩得开心,却有点欠考虑。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一群年轻男女出去吃饭也就罢了,后面还有唱歌跳舞,完了再来个夜不归校,纵然我们自己严格要求,力求自律,但这事情如果传到学校耳朵里,会有什么后果?就算我们这些要毕业的‘老家伙’无所谓了,学弟学妹们却又如何?再说,现在流氓罪虽然用得不那么多了,也不那么严格了,可咱们这样的行为,一旦被有心人抓到,再扭曲一下事实,宣传一下,也够得上一个‘公然藐视社会公德’了,到时候如何是好?这可就是一个极大的污点了。”
汪琼听得心里一惊,心想还是李从云想得周到,自己只是觉得有些不妥,他却甚至能想到这么深远的后果。
王光荣却是大大咧咧一挥手:“李主席你这就是杞人忧天了,且不说谁没事会来找咱们一群前途无量的华大学生会干部的茬,就说宣传,京城的宣传还是在……在共产党的掌握之下的,你当谁想宣传就能胡乱宣传啊?”
李从云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正色道:“歌舞厅如果真要严格归类,也能被算做是资产阶级自由化,而正因为我们是一群‘前途无量’的,所以更容易被人惦记。”
王光荣家里毕竟也是世家,又是搞宣传工作的,政治敏感性并不差,听了这话,顿时脸色一变,脸色阴晴不定,沉吟一下,才低声说:“那,这件事儿咱们再从长计议一下……”
相反,汪琼在政治敏感性上就远不如这两位世家子弟了,她听两人说得玄乎,反倒觉得好笑,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唱个歌也跟资产阶级自由化扯上关系?那歌舞厅干脆甭开了,再说,就算资产阶级不好,可自由化本身我看也没什么不好的。”
“姑奶奶诶!”王光荣连忙叫她打住,作揖打躬地求道:“这话儿您老倒是说得,可也别当着咱兄弟的面说,您老万福金安,小的知错了,快行行好,收了神通吧!”
汪琼忍不住噗嗤一笑,笑骂道:“我是把你怎么着了,这个大一男子汉给吓成这样?再说,为什么我能说,你们就听都听不得啊?”
王光荣挠挠头,哑然两三秒。
李从云笑着给他解围,开玩笑道:“这个嘛,我们两个政治觉悟高,思想坚定,是要坚决跟资产阶级自由化作斗争的……”
“哟,这么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啊?那我说了这么一句,你们是不是也要跟我作斗争了啊?李主席?”
李从云笑着说:“那不同,我们两个是党员和预备党员,你还不是,我们对人民群众的要求自然不能跟党员同志相比,群众需要引导嘛,肯定不会跟你斗争什么的。”
王光荣连忙点头表示拥护李主席的决定:“从云同志说得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只是表明一下我们坚定的立场。但是对于普通群众,还是有很强的宽容心的,当然,作为高级知识分子,我认为汪琼同学你也该提高一下觉悟,咱们要严于自律,尽量不做有可能让人产生不好联想的事。”
汪琼没好气地道:“说夜不归宿的是你们,说不能夜不归宿的还是你们,结果到最后,我反倒是落后阶级了,这算什么事啊?合着你们俩就是代表真理的?”
李从云哈哈一笑,王光荣却若有所指地说:“我们代表党,党……就是真理。”
汪琼给了他们两个一个卫生球,直接了当:“反正我只是负责记录一下账目,你们一个业务专员,一个大老板,你们自己决定好了,我算是看明白了,说好说歹都是你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里头就没我发言的分,我还是老实自觉,不要跟你们这两个朝廷鹰犬为伍。”
王光荣顿时不满:“什么叫朝廷鹰犬?我们党可是为人民服务的,我们两个坚定不移地站在党的一边,把时刻为人民服务牢记在心……”
“得了得了,一心向党的王公仆,这车都到眼前了,您这体型就适合在这时候大显身手,赶紧去给你们李主席开路,我也顺便沾点光,跟着你们进去,说不定还能混个座位。”
王光荣长篇大论没有说出来,不禁气结,真感觉像洗澡刚淋湿半边身子就被人叫停一样难受。
汪琼看他吃瘪,顿时又是一阵娇笑。
李从云也不禁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