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王师长就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又重重地握着我的手说道:“再次感谢你对我们部队做出的贡献!过几个月回国了。咱们哥俩聚聚,我做东,请你吃上一顿好的!”
“师长!”闻言我不由一阵感动,因为到目前为止,还从来没有什么师级领导对自己以兄弟相称的。
“不要多说了!”王师长朝我点了点头:“回去准备下行李,跟高地上的战士们道个别吧!我的车子正好空着,我让小林送你回部队!”
“师长,这……”听着王师长竟然要用他的专车送我,我不由再次迟疑了。
“再说就不够意思喽!”王师长假装板起了脸:“你是不是要让我用命令来压你啊?”
“是!”见此我也只好端端正正地朝王师长敬了个礼,随后转身走出了坑道。
走出了师部,我的脚步不由有些沉甸甸的。心里只想着回去该怎么跟高地上的战士们说呢?来上甘岭的这几个月的时间,我早就和他们有了深厚的感情。其实不用说几个月,有上过战场的军人都知道,只要在战场上经历过几天、甚至是几个小时的同生共死,那互相之间的感情都不知道要比平时交往了几年的朋友要深厚多少倍了,何况我们还是在一起几个月。这下突然之间要和他们分开,心里不知道是番什么滋味……
浑浑沌沌地回到了高地,碰到我的战士还是像往常一样朝我敬礼,眼里依旧闪着钦佩的目光,冷枪部队的战士们也还在坑道里练习着枪法,我心里那些跟他们道别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事实上在战场上从来就很少优柔寡断的人,因为战场不适合这样的人生存。但我现在却开始怀疑这一点了,因为在战士们训练的“无敌坑道”前,我进进出出的好几回,可愣就是没有走进去,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径自回到自己的指挥部。只看得跟在身后的张、徐两名警卫员莫名其妙的,但看我那一副皱着眉头的样子也不敢多问。
“你们也去整理下行李,我们这就回大部队去!”在指挥部里发了一会儿愣,我就对张、徐两人说着。
“啥?”张明学和徐永维两人听着不由愣住了。
“啥什么啥?”心情不怎么好,我就没好气地冲着他们俩喊道:“这就回180师了,听不明白么?”
“哦……”张明学、徐永维迟疑了下,也不敢怠慢,应了声赶忙就朝自己的坑道跑去。
“对了,把王显儒也叫来!”我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王显儒本来就是538团的人,只是因为冷枪部队需要他的特殊本领,所以才一直把他留着。
其实也没有什么行李要准备。就是卷起一床行军被,带上自己的武器、弹药就差不多了。所以四个人很快就准备好了行装朝山下走去。
在经过“无敌坑道”时,张明学忍不住问了声:“团长,不要跟同志们道个别吗?”
“不要了!”我闷声回答道:“免得……免得打扰他们训练!”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心里是多么舍不得离开,所以就找了个借口。但这个借口找得实在不高明,以至于就连我自己都觉得牵强。
四个人闷不作声地一路朝山下走,他们一边走一边就不住地回头,王显儒还好,只是隔远了朝黑暗中的高地挥了挥手,而我则强忍着不回头,低着头就只管走自己的路。
“崔团长!”
“在那……崔团长要走了!”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王月寒和战士们的叫声。
等他们跑近了一看,我不由暗骂了一声:这些家伙,刚从敌人那缴来的夜视仪竟然用来追我……
“崔团长……”最新跑到我身前的却是王月寒,他气喘吁吁地推了我一下说道:“你,你怎么有就这么走了呢?说也不说一声?要不是师部来电话,让我接替冷枪部队的工作,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呢!”
接下来跑上来的却是张小于,他也带着怪责的语气冲着我喊道:“怎,怎么说咱们也是兄弟一场,你这样走了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而冷枪部队的战士,在跑到我跟前时却很有默契地放缓了脚步,接着走了上来十几个人拥抱在一起,有的握着我的手,有的抱着我的肩膀,嘴里一声一声地喊着:
“保重!”
“再见!”
“记得回来看我们!”
……
一一和战友们握了手,我们几个最终还是挥着手和战士们分开了。带着沉甸甸的情情走下高地,沿着小路拐了几个弯,眼前的情景不由让我一愣,寒冷而又漆黑的夜里,竟然黑压压的一片人在小路两旁候着。开始我还不知道他们是在等着谁,但是当他们一个个走上来主动走上前来跟我握手、跟我道别时,我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们都是来送我的。
而我,甚至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崔团长,你好大的面子哦!”吉普车前王师长打趣道:“你知不知道,这些同志听说你要走了,都是自发来送你的,我这个师长出行都没有你这副派头哦!我的风头全都让你给抢光了!”
哄的一声,周围的战士们全都笑出声来。
看着身边这些可爱、可敬、可佩的战士,看着他们亲切的笑脸,一向擅长言词的我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同他们握手、握手、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