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的狙击手躲在树上。我肯定了这一点。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因为隐藏在树里的狙击手至少还有一点活动的空间。他甚至还可以在里面悠闲地抽上一根烟,只要他的动作不是大到会让树枝非正常晃动的话,没有什么人能发现得了他。
这时我就开始犯难了。对面有四棵松树,其中一棵枝干只有手腕那么大,除非那美国佬练了轻功,否则绝不会躲在这一棵里面。排除了一个,剩下的三棵就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我无法确定对手会躲在哪棵树上。
这一棵吗?还是这一棵?或者是另一棵?
树木枝叶的生长规律是北稀南稠,面向我这一面的枝叶较少,如果现在是夏、秋季,我还有可能透过那稀松的枝叶看到里面的一点人影。但现在枝叶上的积雪却可以很好地帮助美军狙击手解决了这个问题。
对了!积雪!
想到这里,我赶忙举起望远镜认真观察起这三棵树上的积雪。一个枝头一个枝头的检查过去,终于在第二棵树上发现了一个疑点。那是一个很小的枝条,如果不是我有目的的观察积雪的话,很有可能就会把它忽略过去。说它特殊,是因为它上面的积雪只有很薄的一层,比其它所有树枝上的积雪都要少得多。
我想,这应该是那名美军狙击手爬上树时,踏着了这个枝条震落了它上面积雪的原因!或者也有可能是因为震动,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反正我现在能确定这家伙在哪棵树上了。
但很快我就无奈地发现,虽然我已经把对手锁定在这棵树上,但还是对他没有办法。因为我无法确定他的位置,这棵树的树冠虽说不是很大,但想要用一发子弹射中躲在其中的一个人,这机率还是很小的。
躲藏在树上打狙击,这本来是小日本爱用的招数。据说美军在太平洋战争与小日本对阵时,日军的狙击手就喜欢躲藏在树上居高临下的射杀丛林中美国大兵。美国大兵对付他们的方法,通常都是拿出巴祖卡火箭炮或是重机枪对日军狙击手所在的那棵树狂轰一顿,直到把日军狙击手连人带树的打个稀烂为止。
我手上有火箭炮吗?没有!
我手上有重机枪吗?也没有!
我手里只有一枝弹容量八发的m1步枪,也许我可以用它打断那棵树的一根树枝,但对手很快就会把他的子弹射进我的脑袋。
我用望远镜来来回回地在中间那颗树上观察了好几遍,想在上面找出枪口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但是很遗憾,对方没有犯这个错误,他完全可以把步枪隐藏在树叶里。
这时我不禁想念起美军的通讯设备来,如果我身上也有他们随身携带的通讯器材的话,我就可以通知炮兵照着这几颗树狂轰一顿炮弹,这样即使那名美军狙击手不会被炸死,也会掉下树来死在我的枪下。或者我还可以通知空军,让他们朝这颗树丢上一枚燃烧弹,我想如果空军知道这枚燃烧弹可以炸死敌人的一名狙击手的话,他们会很乐意这么做的。因为在这战场上,狙击手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美军的狙击手就可以很轻松地做到这一切,就像刚才他们指挥步兵伸出木偶、指挥炮兵朝我军阵地发射炮弹企图把我军神枪手引出来一样。
但可惜的是我什么都没有。
如果我要打中他的话,就必须把他引出来!我很清楚这一点,但我身边连个助手都没有。不过就算有助手的话,我也不会选择牺牲助手的生命换取知道敌人的位置。
或许……我可以用自己把他引出来!
有必要冒这个险吗?也许没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就为打掉敌人的一个狙击手,这似乎有些不划算!
不过……我相信自己能成功的,而且我还很需要给潜伏在周围的战士们上一课!
于是我咬了咬牙,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缓缓把手伸了出去抓住自己的步枪,接着再移动准星瞄准了美军狙击手藏身的那棵树!
我闭着眼睛让自己休息了一会儿,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猛地就扣动了扳机朝天空打了一枪。
“砰!”一声枪响打破了山谷的沉默,我似乎感觉到在这一霎那,就有许多双眼睛朝我所处的这个位置望来。
这正是我想要的,这一枪的目的就是要告诉敌人我的位置,接着不等敌人有所反应,我再次扣动扳机射出了第二发子弹。
“砰!”的一声,这发子弹不再是无的放矢,它带着尖锐的啸声划过充斥着寒风与雪花的虚空,直奔美军狙击手藏身的那颗树,接着“啪”的一声打中了那颗树顶部的一根树枝,只见那根树枝一阵摇摆,其上沉甸甸的积雪就像面粉一样往下倾泻。大块的积雪掉下来砸落其它树枝上的积雪,接着又砸中另一个枝条,连锁反应之下,整颗树的枝条都在乱颤、积雪嗽嗽地往下掉,雪粉霎时就把整棵树都笼罩在其中。
几乎与此同时,随着“砰!”的一声枪响,一发子弹从那棵树里射了出来,我只听到耳边一阵风声,这发子弹就打在了离我脑袋仅仅只有两公分的雪地上,飞溅起来的雪块让眼睛条件反射的一闭,但在这一霎间,我已经看见了那棵松树里冒出的一点点火星和一阵青烟,于是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就毫不犹豫地朝那个位置发射出了一发子弹……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时我才体会到这句话的残酷。发射出第三发子弹后,我就只有静静地等着,因为这一枪如果没有打中他的话,那么我就只有等死的份。
他的第一枪是因为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受到雪粉和乱颤的枝条的干扰,所以才会出现偏差,现在如果没有死的话,就不会再犯一次这样的错误了。
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到对面的枪响,我悬着的一颗心才慢慢放了下来,直到看见一名浑身伪装的美军像包袱一样从树上掉了下来,我才最终放下了心。
让我意外的是那名美军狙击手还没有死,刚才我打中的显然不是他的要害,他这时还在雪地上痛苦地挣扎着、翻滚着,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白雪。
我没有开枪结束他的生命,战士们同样也没有。
如果是在以前,战士们会毫不犹豫的朝他补射一发子弹。不为别的,为的就是对敌人的仇恨。几次战役以来,战士们有许多战友都死在了美军的“火海战术”、“血海战术”之下,这种仇恨会让战士们毫不犹豫地杀死面前的所有敌人。
而且长期以来志愿军对战士们战绩的评价,一向都是多少发子弹消灭多少个敌人,这就让志愿军战士习惯于将敌人打死而不是打伤。但现在却有所不同了,昨晚接受过我的“经验”之后,他们都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有时把敌人打伤了比打死更难受。所以战士们任凭那名美军狙击手在雪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愣就是没有一个人补上一枪……
我不敢久留,收起步枪缓缓往后移进了一个小山丘,接着再退回反斜面猫着腰钻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坑道里。开枪,就意味着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我不敢保证对面阵地上没有其它狙击手正在寻找着目标,所以迅速离开战场是我最好的选择。
“同志!唔……是崔团长!”
“崔团长,打中了?是敌人的那个什么……狙击手吗?”
我一钻进坑道就被几名正在挖坑道的志愿军战士围了起来问这问那的。
“嗯!”我点了点头:“刚打中了一个!”
“打得好!”
“崔团长辛苦了!饿着了吧,来,先吃点东西!”战士们就像是对待凯旋归来的功臣一样,七手八脚地给我递上干粮和水,搞得我都有点哭笑不得。
“谢了,同志!”我还真是有点饿了,于是也不客气,接过战士们递上来的干粮就狼吞虎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