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不是?”那名擦枪的战士可怜巴巴地喃喃自语道:“以前啊!敌人的飞机一来俺就恨得直咬牙,这会儿俺还盼着敌人的飞机早点来哩,它来了咱就可以打几枪过过瘾!可是现在,这都两天没见一架飞机了!唉……”
“我说同志,你是哪个部队的啊?”刚睡醒的战士问了声。
“我是180师的……”
“切!”我话还没说完就惹来了这三名战士的一片嘘声。
“俺还以为是何方神圣哩!”那名擦枪的战士哧笑道:“还带着一把带小镜子的枪,看起来挺威风的,没想到是180师……”
“180师的又怎么了?”闻言我不禁有些火了:“180师招你惹你了啊?都是一个军的同志,你说话可要注意影响!”
“怎么了?你还问咱们怎么了?”
我火气大,没想到他们火气更大,听我这么一说,他们个个都对我吹胡子瞪眼的,那名刚睡醒的战士还凶巴巴地盯着我说道:“还在装糊涂吧!要不是你们180师的吃了败仗,咱们至于这样吗?别的部队的同志吃的都是大米、白面,还有美国佬的罐头和面包,咱们呢?全他**的尽是高梁、炒面,吃得俺屎都拉黄了!”
“这还算不了啥!”擦枪的战士也不答应了,扬了扬手中的步枪说道:“你们180师吃了败仗,咱们整个60军的都受累了你知道不?都不让上战场了你知道不?咱60军的全在这打防空枪了你知道不?”
“就是!”那名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战士,这时也忍不住抱怨道:“现在咱们60军的都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营长找不着连长,连长找不着排长,甚至连团长都找不着自个的兵,这……这窝囊啊!这要是回去了,怎么跟俺娘、俺媳妇,怎么跟俺乡亲们说去……”
“什么?”闻言我不由愣住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180师的这次失利牵扯到的范围竟然会这么广。不但把军长、师长都撤了,还把整个60军的人都布置在后方打防空枪。
这时我才明白王近山司令所说的“从这里一直到鸭绿江全是60军的人”、“这事不是那么容易”、“60军就看你了!”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尤其是“60军就看你了!”,这意思就是在告诉我,现在我们团是60军中唯一还有上战场机会的团。这也是组织上对我们180师甚至是60军全军的一次考验。如果我带过去的团表现好,那么60军也许还有参战的机会,如果表现不好再次让高层领导或是老总失望,那么60军也许就要在这里打防空枪一直打到朝战结束了!
怪不得王近山司令会对我放出那样的狠话“你***一定要给我干好,否则老子找你拼命!”
原本我还以为,一个司令员扬言跟我这个小兵拼命,那只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但是现在看来,他说的或许是真的!如果我干不好,这个“王疯子”还真有可能会找我拼命!
“崔营长!”
这时身后一名战士的叫声引起了我的注意,回头望去,只见两名志愿军战士提着五、六个水壶回来了。虽说我见着面生,但想必他俩就是刚才这几位战士口中所说的两个180师的战士。照想该是因为“亏欠”了其它师的部队,所以这会儿正在做“苦力”呢!
“崔营长!”那两名战士确定是我,便一路小跑着地进了木棚,他们一边把水壶分发给其它的战士,一边热情地朝着我说道:“真的是你啊!崔营长,刚才还以为认错人了,听说你被政审处的同志带走了,同志们个个都为你着急呢!还联名为你写了血书!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谢谢你们!同志……”我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紧紧拥抱了他们一下。
在政审处的时候我就记得李平和收到180师将士的血书,还有吴政委为我列举的战功。虽说那些都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是对我来说无异于寒冬里的一丝温暖。而且我心里也很清楚,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为我写血书表清白,那是要冒着一番怎样的风险。
“嘿!我说这位同志!”那名擦枪的战士在旁边听得真切,不由凑了上来问了声:“进了政审处还能出来,不赖啊!怎么出来的?跟咱们说说呗!”
“是啊崔营长!”那两名180师的战士也兴奋地说道:“说说吧!是因为咱们写的那些血书吗?”
“那倒不是!”我摇了摇头道:“是因为老总呢!是老总把我保出来的!”
“啥?”闻言周围的战士全都愣住了,个个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