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尔丰认真望着他,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波动。倒是一旁的另一个中年人微微有些不自然,不过两人一个是他原来的上司,另一个则是似乎有意重用于他的新上司,这两人哪个在场他都不好开口,只能在一旁干坐着。
脸上带着微笑,李汉将手上的热茶放下,道:“老先生倒是爽快,既然既然已经猜到了李某今天的来意了,又何需还要李某的解释呢?”
“大都督谬矣,老夫着实猜不透!”
“呵呵,”李汉轻笑了两声,才道:“这屋内没有外人,也罢,既然老先生要摊牌,李某也不喜下作的把戏,明说起来李某来见老先生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三点!”
他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第一,城中数千满蒙旗人让我十分为难,其中不少人在省内拥有超过千百亩良田,为了我的政权巩固,我的人民需要更多的土地,所以,有人让我全杀之,反正满蒙旗人奴役我汉族数百年,强奸、掠夺,所犯之罪竹简难书。这么一说来,杀了倒也无妨。不过李某不是嗜杀之人,毕竟城中尚有数千旗人!便是杀猪也要耽搁不少时间!”
“嘶!”
有了西安满城的‘壮举’,这屋内其他两人倒是丝毫不敢怀疑革命党人能够干出那些事来,尤其是那个中年人,一时更显坐立不安起来了!
赵尔丰吸了口气,才摇了摇头,“这事你做不出来!”
李汉也不回答,继续道:“这二,我已控制这四川八成以上的府县,但是还有一些偏远县城不服我之号令,老先生乃是前任川督,还请出面为我安抚一般,也免得还要我派兵征讨,再做杀戮!还有老先生在四川的关系,整个四川多少官吏是老先生提拔起来的,有多少能臣、污吏,我相信阁下心中有个账本,军政府正值初建,我要足够的官员为我安抚、治理各地。”
赵尔丰不语,他也不见怪,继续道:“第三,我收到风声,英人南亚那边将有动作,似乎又要挑拨***那些不安分的贵族、土司们***,整个川边地区都是由你的故臣旧将指挥,五日之内,我要见到打铁炉那边传来服从我军政府指挥的消息,是整个川边地区五千边防军。”
“作为回报,我可以保证在我就任川督期间,阁下的性命安全可以得到保证。区区几个***的党人罢了,只会煽动民心与我捣乱,这乱世到底还是武力至上。如果老先生还不放心,老先生可以派人将家人先送出四川,如何?抵达了阁下认为安全的地方,再与我讨论合作的事情!”
李汉揉了揉太阳穴,询问道。
最近的四川随着滇军的撤退跟保路军各部在投靠了他的罗纶跟王天杰的着急下纷纷宣布投降或解散,需要打仗的除了一些顽固的势力,就是清缴各地的山贼、马贼之流了。这些都不是短时间之内能够解决的,不过因为都没什么实力,也不能对军政府造成威胁,所以,他有意从湖北再调五个营的新兵营入川通过剿匪了磨练军队。不过直接的威胁没了,现在需要他费心的事情却没有少多少!
比如四川省内因为半年的混乱战事,导致流离失所的灾民何止百万之巨。比如地方势力借助着战乱大肆兼并土地,导致省内八成以上的土地掌握了不足数十万的富人、乡绅手中。比如被强行解散的哥老会、保路军等不甘心,趁机混入了马贼、土匪之流中,导致省内的马贼、土匪等势力突然暴增了起来。比如,四川财政严重赤字,藩库区区数十万两银子,要兼顾整个四川却有些不足了!再比如,同盟会等不甘心失去四川控制权的势力,打着为‘成都血案’遇难者报仇的口号,通过报纸等媒介,煽动四川民众要组织什么对前任四川总督赵尔丰的审判,背地里却把矛头指向了他,借他迟迟不对老人问责生事,如今市面上已经多出了数十种说辞了!
赵尔丰诧异了他一眼,因为李汉并不禁止他府上的人外出,不过因为成都城中不少人对他心怀暗恨,所以却提醒过他最好这段时间不要外出的好。他的下人每日都为他买下报纸来消磨下时间,因此,倒也是对目前四川铺天盖地的要求审判他的声音知道不少。不得不说,李汉给出的条件已经十分有诚意了。
老人低头想了一阵,才道:“朝廷未免一方封疆大吏坐大,一般这省内官员任免多是朝廷亲自指派,大多都是从外省调来的官员任免。四川乱了几个月,尤其是湖北兵变以后,不少官员都逃回了本籍,剩下的都是川籍的官员了。不过老夫原先倒也提拔了不少的官员,大都督若是放心,老夫倒是能为大都督召集一些人来。”沉吟了一阵,又摇了摇头,“川边防军多是我之旧部,让我唤来投靠大都督也没什么问题,不过这边防军我才训练几年,战力却不比新军高多少,大都督还是莫要太过期望。至于川省内的一些不愿服从的府县,老夫只能说可以为大都督试一试,写一封书信过去劝勉一下,至于有多少愿意听从,老夫也没有底气。旗人问题,老夫在旗人之中倒是有些影响力,不过大都督不愿再添杀戮最好,只是,老夫敢问一句,大都督准备如何解决了城中旗人?”
李汉摩擦着下巴,脸上突然冷了起来,“我可以以军政府的名义,保证城中每一户旗人的安全。也不会跟旗人拿哪怕一分钱,但是,旗人占了太多的土地了。昨天彻查户籍处,才发现光是城中阿扎谷氏、巴尔拉氏、乌扎库氏、阿哈觉罗氏、阿塔穆氏、阿喇氏,六个旗***族不过区区七百人的人口,却占了三百多万亩土地,阿其格查依尔氏等十四个族群占去了一百七十多万亩,呵呵老先生似乎也是汉民吧,你知道我昨天到省内区区不足数万人的旗人贵族,占了整个四川省近三成的土地时是什么心情吗?这大清国灭的好,该灭,旗人贵族都该杀有多少杀多少,七千万川民掌握的耕地还不足数万旗人贵族多难怪近百万人流离失所,难怪大家要揭竿而起闹革命,这大清国,该灭!我的条件很简单,跟他们说,旗人土地在百亩以下者,军政府不予计较,但是任何土地超万亩者,把手里九成的土地给我吐出来;任何土地超千亩者,必须割出一半的土地转给军政府。想离开四川,可以,留下土地,可以带上全部的财务离开,爱去哪去哪。最后奉劝一句,军政府最近又调了数千鄂军入川,预计这几日也该抵达重庆了。还有,军政府最近的财政不太好,若是有几百个世家大族人一夜间全死光了,能给军政府抄没些财务补充财政,我十分欢喜!”
最后几句他说得杀气腾腾,在两人面前,李汉毫不掩饰自己的威胁之意。
赵尔丰嘴角一阵***,脸上也变得难了起来。这可是个苦差事。这原本天下都是他满人用武力打下来的,几百年来满人贵族到处抢占土地、掠夺财物,可是只要摊上了旗人贵族身份,便是连他这种封疆大吏,处理起来都要皱眉。打了小的没准后面还有一串的老的,指不定那个背后就有个京中的铁帽子王护着,又或是上八旗的哪位旗主。说句实话,对于满人贵族四下里全国的掠夺,各地大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闹出人命,别弄得天怒人怨,后面有着整个清廷的贵满贱汉政策护着呢,他们也只能干着。这几百年下来,天下多少旗人贵族抢占了过万亩良田,多不可数!可是又能怎么样呢,这天下都是他满人的,要恨也只能恨汉人自己不争气,千万公里的河山、数亿的人口,却给几十万满人铁骑大败了,这份耻辱汉人要背到这个民族灭亡了都洗不清。
他叹了口气,这李汉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那帮子把土地跟财务的比什么都重要的旗人贵族们,哪个会愿意把家族数百年才强占来的土地吐出来,根本没有半点可能!除非他心中一动,了李汉一眼。
李汉脸上冷笑,道:“老先生放心,这黑脸我来做。骂名我背了一身,也不少这一件。我已经接触了城中所有的旗人武装。如今已经调集了六个营兼三十门火炮,七十四挺机枪,包围了城中的川民聚居城区。我已经为老先生铺垫好了,若是有人不乐意,灭了便是!我对那帮旗人贵族没好,满人平民我可以放过,但是贵族吗当肥猪宰了便是!”
两人心中一嘎,眉头不自禁的***了起来。良久,赵尔丰才艰难的点了点头,为了自己的家人安全,他终于还是应了下来。不过他知道,点了头,他算是把整个四川的旗人给得罪了!
李汉这才恢复了笑意,又着旁边冷落了半天的中年人,笑道:“孝怀先生也是一员大才,咱们以后要多亲近一些。”
中年人脸上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