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根据停战协议,一月五日清军必须从汉阳撤兵、六日差不多也该从汉口撤兵了。照理说,清军有足够的理由在汉阳、汉口两镇逗留段时间,但是现在来他们却完全没有这意思。李汉心中一阵不安,如果是北边那位开始下棋了,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尽快便在南边的大部分兵力抽调回北方,果断的舍弃了南边巩固他在北边的霸主地位。并且,汉阳多了李汉的革命军这个觊觎者,那么北边那位很可能果断不拖延一点,明日便从汉口撤兵,留下他来吸引湖北军政府的主力,好完成自己抽兵返回北方的战略意图。
“铁厂跟兵工厂搬运的怎么样了?”他询问道。
“第二批已经从汉阳拆卸搬走了,军政府先后跟德国、奥匈帝国、美国三国洋行租借了共5万吨级货船,不过到目前为止,也只完成了三成的搬运。往来汉阳跟重庆之间要耽搁太多的时间了。预计要全部拆卸并搬运,至少要到2月下旬才能完成!”
“太慢了”李汉叹了口气,黎元洪一旦腾出手来,他是绝不会给他留出这么多的时间的。“吩咐马荣成调集驻汉阳军队帮忙拆卸机械,另外,让应城再支过去三十万银元,让他从汉阳招募民工加快拆卸跟搬运速度。要小心千万不能损毁任何器械。不过你说的对,往来重庆跟汉阳之间的时间的确太长了,这一点是我之前考虑不周。这样吧,命令船队先把货物送到汉川。等到完全拆卸完毕之后,再从汉川转移到重庆。总之,哪怕给我发动几万人,也要在一月底之前把钢铁厂跟兵工厂全部给我转移到汉川去。”
顿了顿,“还有专业工人、技师,告诉他原来的薪酬给我再提一倍,不过几千工人罢了,军政府全当又养了一镇。无论如何要在一月底之前完成!”
虽然感觉难度比较大,不过一直分神关注这武昌那边的李东来也知道,军政府现在要分神兼顾着四川,还有两协的精锐被滞留在河南,仅靠在湖北的那些正在训练的新兵营跟留守的第二协、河南混成协、投效了李汉的原湖北军政府第一协胡玉珍部要抵挡湖北军政府现在的四协有些困难了,毕竟他把战线拉得实在是有点太远、太大了!情报司已经收到了武昌那边传出来的风声,鄂督黎元洪似乎最近有扩充民军,以原来的五协编练为五镇民军的意思。清军一旦撤退了,遍观整个湖北省内剩下的势力可就只有两个了,到时候李汉可就要直面湖北军政府的五镇民军了!
“是,东来等会便吩咐下面去回复马参谋长。另外,根据先生的吩咐,马参谋长继续推行拉拢胡玉珍的第一协的策略,根据他发回的消息,胡玉珍已经在他面前向先生效忠了。最近湖北军政府似乎注意到了第一协的问题了,武昌已经传出风声,军务部开始考虑解除了胡玉珍的第一协代统制身份了。您”
“让胡玉珍把第一协带去黄陂县驻守,日后我再做安排。告诉武昌那边是正常的兵员调动。命令孙国安的河南混成协前往荆州换防,正式任命他为荆州镇守使!”他先放下了马荣成的信件,反正有他的情报官在旁边提醒,等会再也不晚。那封他口中北边的人递过来的信件倒是令他有些熟悉的感觉。
“皙子敬上,这杨皙子是谁?”
拆开信了一阵之后,他顿时反应了过来,原来是表字。
“杨度吗?他不是北边那位的心腹吗?怎么不在上海跟同盟会磨嘴皮子,来四川做什么?”
信里倒是没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只是考套了几句,然后说上一通久仰川督威名,特来拜访一番之类的话。
“河南!”李东来在一旁小声提醒了一句。顿时令他醒悟了过来,“原来如此,不错,北边那位派他过来,想必也跟河南有关。正好,我要从河南那边抽调兵力南下。来的正好,这一次我去重庆,却也要跟他见上一面!”
他的手捏的骨节噼啪作响,可见心中激动,“东来,我很快便要赶往重庆,一来要跟德使、日使、奥匈使团碰个面,顺便谈上几笔生意。若是这几笔生意谈成了,则军政府势力必将甩开南方所有省份一大步。除此外跟北方来客谈谈也很有必要。相比之而言,联合盐业的成立跟第二次招股都已经成了次要的事情了。四川租股局的势力一日不除我心中难安,这么一个‘第二政府’对我军政府露出了敌意,若是有心在地方对抗军政府,那么,我又要耽搁不少时间来料理他们了。还有四川省内的旗人贵族们,不愧是曾经渔利几千万川民数百年的势力了,前几天区区成都城中几个胆小的势力,被我恐吓了一番之后,竟然真的舍弃了在四川的全部土地离境了。74万亩光是成都这几家便贡献了26万亩良田。我在国外时有人跟我说过,一个国家的崛起必须要经历血腥的资本原始积累,只有把根基打牢了未来才能跑的更快。本来我还愁着该如何才能完成军政府的资本原始积累呢,现在却已经有了答案了!”
他叹了一口气,历史上因为民国初期对于满清贵族的优待跟补偿,结果导致这个近三百年从全国掠夺了何止数百亿两白银(很多被表上了皇室资产、或被皇家赐给王爷、贝勒的珍奇珠宝、字画古董都有数千年的历史,价值根本无法估计)的超级资本势力或隐退,或选择了移民英国等欧洲国家(当时很少有移民美国的旗人贵族,有兴趣的可以查一查),用了先后二三十年的时间间接转移了近百亿两白银的财富往国外去(有兴趣的可以查一下,最近几年国家清宫剧横行的背后可是有幕后的。),到了后世共和国改革开放之后,这些已经换了一身皮的原满清贵族势力或以澳大利亚财团、欧洲财团的名义投资中国,每年从改革的巨大红利中赚取不下千亿,可惜
无奈的摇了摇头,后世的共和国一些政策出现了严重的问题,但是那些根本不是他能够影响到的。但是满清贵族势力必须得到打压才行,比如后来的清廷在山东、满蒙地区成立的宗社党,便是已知的所有满清贵族集团中势力最强的。后来它依附于***,先后高达数十亿两(一说为十几亿两,因为很多满清皇室的珍藏许多价值不好评估,所以,我选择了一个出现最多的数据)的珍奇珠宝等被***政府获得,不夸张地说,是这个为***未来二三十年的快速发展提供了所必要的绝大多数的营养,甚至不比***政府的一战获益差多少。可惜迂腐的国人
近代民国历史上缺少合格的独裁者,袁世凯有能力,但是却因为历史的局限性加束缚太多,最终倒在了强国的大门前。比其他来,李汉更推崇***跟德国式的决策者,不则一切手段的崛起,哪怕将崛起的阵痛跟灾难转移向其他国家跟民族也在所不惜。
正是因为几个满清的贵族让他闻到了腥味,原本打算只让这些人吐出土地便夹带着财务离开的他变了心思了。不从他们身上狠狠的剥掉几十层皮,谁也别想从四川活着走出去。
这样的事情他自己不适合出面去做,并且因为清末国内已经诞生了‘私人财物神圣不可侵犯’的萌芽了,这样的跟讹诈没有任何区别的举动在大多数的军政府官员眼中跟犯罪没有什么两样。所以,思考了一日之后,他终于定下了计划。由性子比较阴狠、手段也学足了他的李东来也接手去做。
李东来面上有些茫然,到底受到历史的局限性,‘资本论’这样的巨作,他这个原本该消失在历史上的小人物是没可能读过的!
李汉心中叹气,“东来,人是一种在学习中不断成长的生物。有时间多些书籍,不仅要军事方面的,经济方面的你也要。我会吩咐下面到租界跟洋人购买些经济类的书籍。以后这一方面你必须加强一些。懂得多了,我们才能小输、不败、大胜、无敌。你要懂得!我走了之后,你的情报司接管整个四川省内的旗民管理,给我统计了所有的旗人贵族势力,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也不过问是否合法、报纸上怎么骂,我的要求只有一个,给我用尽一切手段,从这些旗人贵族身上剥下几十层皮来。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田宅,一切能够转化为资金,供军政府强化军事、构建工业、大兴教育的东西,都要给我留下来,我要每一个离开四川的旗人贵族都只剩下一身单衣,还有,为了避免麻烦,自今天起旗人区给我进行完全***。前几日有几个旗人打得好算计,把田产都转移到洋人的银行名下,以为我就不敢去取了!哼,洋人我现在的确不想多打交道,但是若有人妄图冲击军政府的***区,给我警告之后以间谍罪关上几天我倒要,这四川有多少洋人想进我的监狱中待几天!”
“是!”
李东来立刻起身敬了一礼,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去做了!
李汉这才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下午就走,临走前我会给你暂时调度成都所有兵力跟四川所有营级一下编制的权力,放开去做。军政府的崛起必须要完成资本积累,我们已经等不及用三五年、甚至十年的时间通过实业、农业、税收等来一点一点积累了所以”
他连连在李东来的肩上重重拍了数下,令他的年轻情报官明白了,自己的肩上担子很重!
气温下降得很快,四川军政府在成都、重庆以及各大县城、州府城外设立的难民收容站已住满了无家可归的流民。虽然听说四川军政府的那位新任川督前几日在报纸上发表了近期军政府将会以实际行动重建四川、安抚流民的消息,但现在这种寒冬天气确实不宜兴工,流民们只好在这收容站暂时栖身,好在有吃有穿,虽然谈不上吃饱,并且也只能做到两三日挤一个床位一床厚被。物资的缺乏令各地收容站中被收容的流民们少不了有些许怨言,但也深知军政府方面已尽了最大努力了。
除了怨言之外,剩下的就是憧憬了,憧憬着未来的好日子,新政府跟新川督似乎上去都蛮不错的。清末的土地兼并已经达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四川也不例外,每年到了秋末、冬天,都有至少数十万人沦为流民,最后大多数饿死在了荒郊野外。今年四川混乱了小半年,原本大家都以为,这恐怕自己都要倒在寒冬之下了,却不想新任川督责令各地开启馆官仓储备粮,在各大县城、州府设立收容站,每天虽然只有几个拳头大小的杂粮窝头,味道也谈不上多好。但是,光是这一份心就让大多数人到了活下去的信心了。
活下去,努力的活下去,最近‘新四川’这个字眼开始在四川流行了起来。那位武力结束了四川混乱的新任川督似乎经常把它带走嘴边,因此报纸上也经常出现这些字眼。经过如今在四川军政府的支持下,如今已经成长为四川销量第一巨头的‘中国之声’报纸上面的介绍,新川督跟他的军政府似乎最近都在忙着研究制定类似于‘湖北荆州’那样的新政,随着议论之声的增多,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期待起了那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出现的‘利民’新政了。
人,总是要活在希望里的。
6日晚,重庆也下了一场雪,不大,只持续了半日便停了下来,少年不知愁滋味,虽然地上的积雪不过才半寸厚,可他们已迫不及待的在雪野中嬉戏起来,打雪仗已有些过时,他们更愿意出了收容站,站在官道旁往不远处车马不停息的城门望去。自达7日早晨开始,已经有百十辆马车匆匆经过收容站旁边的官道,往重庆城中驶去。那车夫急匆匆的架势,似乎重庆城中,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