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风却又是极寒的。
冷热交加,叫人忍不住便在风中打了个哆嗦。叶葵忽然顿住脚步,转身看了一眼已经落在身后的二夫人。
嫡庶有别,裴二爷便是再能干,他也不过就是个庶出的儿子而已。永安侯的儿子本就不少,就算夭折了数个,最得他心的老大亦是英年早逝,可是这府里的男人仍旧不算少数。
他们的妻子,比起二夫人来,其实也并没有差到哪里去。
可是这其实不过就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模样罢了。经历了方才二夫人的那一番做派,叶葵不得不暗骂自己一声肤浅。她的确是过于肤浅了,论看事看人,她的目光放得远不够长。她根本就没有看到真正的那个二夫人,直到方才为止,她所看到的那个人其实都不过就是她自己心中所想象堆砌而成的那个二夫人罢了。
这样的一个人,三夫人、七夫人几个又怎会是二夫人的对手?
三夫人的丈夫是嫡子,而二夫人的却只是个庶子。孰高孰低,一看便知分晓。可是二夫人却能手掌裴家中馈这么多年,可见她的手段之厉害。
她太能装。
在这内宅里,能装的人大抵都是能走到最后的。
不为别的,的的确确只是因为有一个装字在。那些会将心中所思所想尽数表露在脸上的人,多半都不是什么可怕的人。他们的脾气也许足够大,手段也足够狠毒,可是到最后他们仍旧会输。
因为什么?
因为心思远不如旁人来得缜密跟阴狠。
所以,能装绝对是一项了不起的本事!
叶葵收回视线,心中苦笑,她自己却也是那个不能装的人呢。虽然比起三夫人那样容易脾性外露的人来说,她已是个极会掩藏心思的人,可是在二夫人这样的人面前,她根本就还不够看。
二夫人或许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过?
叶葵这般想着,也不知自己是该觉得幸运还是不幸。自从怀孕后,她想的倒其实比起过去更细致更多了。她迫切地希望自己能为腹中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谋划一个好的未来。
她一点也不希望等到这个孩子落地,长大,他却还要日复一日地面对这些事。
她骨子里,可依旧还是那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
就好像当初萧云娘要将他们姐弟两带离叶家一样,她虽然大部分心思都只是因为叶崇文要娶贺氏进门的事。可是从她的那本日记上,叶葵仍旧能看出萧云娘那些藏得更深的心思。
身为母亲,她也不希望叶葵跟叶殊姐弟回到那些勾心斗角的生活里去。
所以在乡下那许多年,叶葵都没有主动想要带着叶殊回去。
然而事与愿违,他们最后还是回来了。非但回来,而且彻底将那潭浑水搅合得愈发浑浊。如今,她却不会做出同萧云娘一样的事来。她不是萧云娘,也永远都不会是她。所以当事情发生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所想的却是如何从根源上解决。
所有的祸水都是有起源的,只要掐断了水流,掩埋了源头,那么一切自然也就都迎刃而解了。
嘴角微微一弯,叶葵吩咐秦桑道:“回惊鹊院去。”
同样跟在一旁的燕草倒是没有说什么,秦桑却有些惊讶地看了叶葵一眼,轻声道:“老侯爷那……”
叶葵目视前方,神情松懈,亦轻声回答道:“他今日怕也是回不来了。”
“啊?”
秦桑闻言,忍不住低低惊呼了一声,惹得燕草疑惑地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左右四下无人,叶葵便也就直接道:“沈流的事,我已经有了些头绪。”
方才在外头等着的时候,她可没有真的就那么等着罢了。罗氏在里头痛叫,她的思绪却早就已经飘到了苍城去,又悠悠地从苍城飘回了凤城,一直飘到了皇宫里。
她从未想过事情也许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可是那一刻,她忽然便想到了。
容梵的胆子何其大,竟然赶在将消息上报承祯帝之前便杀了沈流?而且理由还是沈流通敌叛国,这根本就不过去。事后,承祯帝就算表面上对容梵嘉许一番,可他的心里定然早就已经将容梵杀了无数遍。
这样的行为,其实真论起来,分明就是在打承祯帝的脸呀。
然而容梵远在苍城,承祯帝就算要发作他,却也不可能就在这个时候发作。但是容梵不在,五皇子却是在凤城的。
谁不知道,容梵是五皇子的连襟,这两人是穿同一条裤子的人。事情发生了,谁会相信五皇子是一点也不知情的?这一出,势必牵连到五皇子在朝中的名声。
名声这东西向来都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