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海苦笑,以智的谨慎又怎会未发现羌人未曾弃下辎重,可他却忍不住要向主帅进这多余之言,难道羌族的血性已让他心里也有些不忍?想到昨日出征前恨不能灭尽羌人的怒气,若海苦笑着往左右去,池长空这一路都是一声不吭,可若海知道,这莽撞汉子方才见一地羌人尸首时,分明是紧紧闭上了双眼,而窟哥成贤,着他脸上始终如一的冷峻神色,若海暗叹一声,在幽州诸将中,也只有他才能一丝不苟的执行的智所下的每一道军令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临阵不乱,临敌不豫的将才。
若耗里胡乱转着念头,骑军又已追出数里,智忽然轻噫一声,一带缰绳,仔细向沿路足迹。
若海顺着智的目光往地上一,车印足迹依旧未断,他知智绝不会无故生疑,可他却不出其中缘故。又见窟哥成贤也正在低头察地面痕迹,随即似有所悟的一点头,向智禀道:“智王,羌人形迹有些古怪,前几里路羌人足印错杂凌乱,深浅不一,似是散乱而行,车轮边几行足印尤其拖曳,可这几里路上足印渐渐齐整,前后有序, 车轮旁足印密集,似乎羌人重结阵行,列队而行,行进虽缓却已不再迟滞。”
若衡才明白智所疑何事,暗赞窟哥成贤眼光之余也不免惭愧自己竟不出这些异常。忽见智扫了他一眼,冷冷道:“若非你心底杂念太多,又怎会不出其中端倪?”
若耗虚的一低头,智幽冷的目光已向远方,淡淡道:“如此逆境,士气由弱而盛,生机复起,必是真**悟众人所至,虽无深沉城府,可他确是人中豪杰,这样的汉子,可惜了┉”
若海听得糊涂,也不知智究竟在说谁,又见智的目光在他与池长空,窟哥成贤三人脸上一转,最后唤过窟哥成贤,命他率一千轻骑快马先行,还嘱咐他发现羌人后先不必交战,只需紧缀其后即可,等窟哥成贤得令而去,智便命众骑军暂缓急行之势,放辔止鞭,任由马匹小跑慢行。
骑军们都明白智的用意,此去向前只此一条大道,羌人虽然坚韧,可他们终究是步行,当然比不过骑军马快,所以这时正可让马匹慢跑恢复体力,以便在追上羌人时一鼓作气冲锋猛攻。
只是,当骑军们想到羌族无分老弱妇孺紧护在族长身前的那一幕,想起那一张张漠视生死的坚毅脸庞,这群骑军的心情忽然在轻快的马蹄声中变得沉甸甸的。
初秋暑热尽,天凉日渐斜,古道意苍凉,风卷黄尘淡。
秋日之下,古道长路,人影碌碌,轱辘痕深, 羌人们又跋涉行出十余里路,涂里琛与月歌行在队列之后,自从塔虎回来,月歌就抱着最小的义女青儿一直紧跟在涂里琛身边,再不肯离开他半步。虽然前景难料,但这位羌家女子已抛开了心头烦恼,笑盈盈的逗着怀中小女,还不时和涂里琛闲聊几句,也尽是族中家常琐碎之事,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又仿佛今朝之后,还有无数明日旖旎。
涂里琛知道月歌是在珍惜这或许是最后的时刻,他心中暗暗酸楚,却不在面上带出来,一路都陪着月歌闲聊。
但这十余里路走下来,羌人们已着实疲累不堪,也亏得他们长年迁徙,这群疲惫的身躯才能支撑又走了这一个多时辰,涂里琛一心想让大家歇息片刻,可身后骑兵随时追至,他也不敢让族人们在这一马平川的平原上歇息,但举目望前,前方仍是见不到头的荒芜长路,惟有不远处一座山坡上的几排老树才是浊浊日光下的几点绿荫。
“义父快,前面有处小山坡!” 塔虎欣喜的一指山坡,他这一路一直徒步跑前跑后,或推车拉重,或扶持老弱,象个大人似的帮义父照顾族人,他本想把从辽军处抢来的马匹让给义父骑,可涂里琛坚持不肯,父子俩争了半天,最后还是把坐骑让给了洛狄。
负起探路之责的洛狄早骑着马从那小山坡上奔下,他身上伤势已裹扎停当,因这一路都骑马探路,倒不似别人这般疲累,一奔近就高声道:“族长,那山坡略有些陡峭,不过坡顶宽阔,还有几十株大树,正可让大家先去那山坡下歇息。再过半个时辰就近黄昏,我们就借着大树隐蔽歇息,这片旷野既无灯火,等天色一暗四下里就是黑沉沉一片,谁都不清这路边还有这一处山坡,辽军为追上我们必是匆忙急行,只要我们不发出声息,说不定就能瞒过他们耳目┉”
不待他说完,月歌已摇头道:“不可,此处都是辽境,辽军又怎会不知这里有此山坡?这山坡方圆不过一里大小,坡顶树木稀少,怎能藏住我族两万人?而且山坡四面尽是平地,若辽军追至,他们只需将山坡四面一围,我们便会陷入绝地。”
洛狄挠了挠头,苦笑道:“可这里往前都是平原大道,若我们继续赶路,迟早也会被辽军追上,要是在平原上开战,我们根本抵挡不住他们的骑军冲锋,倒是这山坡陡峭处还可借着地势抵挡。”
月歌道:“借山坡地势只能挡得一时,并非长久之计。” 两人争执不下,不由一起向了涂里琛,等他定夺。
涂里琛知两人都说得有理,但也都非万全之计,不过他也不是束手待毙之人,上坡虽有被围之虞,但在平原上与辽军交战则更为凶险,倒不如在此依借地势背水一战,遂一笑道:“想不到这两难之事还真让我们碰上了,也罢,走了这许多路,大家都累了,还是先过去歇歇,既然与辽军这一仗迟早要打,倒不如先养足了精神。”
塔虎也在一旁道:“是啊,月姨,听义父的,先带大家去山坡那儿歇着,我去把坡上的树砍下来,等辽军追来,大家就躲到坡上,拿树段砸死这群辽狗子!”他又笑着安慰月歌,“月姨放心,真拼起来我们不一定输,只要能杀多些辽军,说不定还能逼智撤军,他想对付拓拔战,可不敢跟我们硬耗下去。”
塔虎少年气盛,一股子初生牛犊的血气,早铁了心想跟辽军再狠打一仗,拼着豁出性命也要护得义父,对辽军哪有半点忌惮。
“要逼辽军撤退谈何容易?”月歌苦笑着瞪了这胆大小子一眼,却也拿这对倔性父子无奈,想了想只得点头。
涂里琛又是一笑,左手携着月歌,右手拉着塔虎,带着族人走向了那处山坡。
羌人们到得山坡下才清楚,这座山其实只是座占地一里大小的土坡,整座坡都是褐黄土石,除了坡上有几排大树,整座土坡寸草不生,从坡下至坡顶大约十几丈高,正面有条丈余宽的土路通上坡顶,但这破上少有人至的荒凉,想必这土路也非人力掘成,多半是天然生就的一道斜坡。除了这条丈余宽的土路,这土坡四面坡势皆有些陡峭,虽非难已攀爬,但骑军确难一马冲至坡顶,只可惜利处亦是弊处,这四面皆是平原,若辽军真围攻此地,又从正面硬攻,那羌人也是无处可逃。
月歌抱着青儿走到涂里琛身边,正要说话,忽听几名拉车的羌人惊叫道:“地下怎么埋着这许多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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