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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雪第八十九章:韶华岁月(二)
呼延年继续道:“智儿一听梅太守说完便指出其中蹊跷,柴翁经商多年,又广有善名,必是位精明朴实之人,当不会如寻常老人般只知溺子,柴家之女口口声声要太守给弟弟治罪,似大义灭亲,其实已无姐弟之情,若这弟弟真是大逆不道,那柴翁也该一并愤慨承词,可他在公堂故意一言不发,说明另有苦衷,而他上堂告状也多半是被女儿和一干亲戚逼迫而来,因此他不肯开口正是为了维护儿子,不敢当众明说则是不想开罪女儿和一干亲戚,他的儿子在堂上既不辩解也不认罪,其实是自认无罪,所以梅太守断不能置之不理,否则柴家父子就会陷入困境,而且为官之道正是要为民解忧,若遇难事便撒手不理,那就会使百姓离心。【】梅太守醒悟后当即诚心请教该如何审理此案,智儿便教他一计,说次日开堂时柴翁若仍是不发一言,那就让梅太守继续拖延审案,但却不能以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七字为由,而是要告诉柴翁另外七字┉”
安行远忙问:“哪七个字?”
“手心手背都是肉。”呼延年微微一笑,见众人都愕然不解,又道:“梅太守开始也未领会这七字之意,到了第二日升堂时,那柴翁果然又是一言不发,梅太守无奈,便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对柴翁说了这七个字,又说此案需继续延后,哪知柴翁父子听了这七字后竟同时号啕大哭,高呼梅太守为他们做主,梅太守大惊下终知柴家之子确有冤屈,急令旁人回避,只留下柴翁父子继续询问,又请智儿在旁聆听。”
“但此时虽无旁人,柴翁父子仍是迟疑着不肯回答,直到智儿从后堂走出,温言告诉柴翁绝不会难为他的女儿,柴翁这才泪流满面的说出其中缘由,原来他这儿子非但不是纨绔逆子,相反一直都对柴翁孝顺有加,而且自幼便想学老父一般出外经商,柴翁见子如此自然欣慰,几次给儿子本钱让他出外学做生意,可他儿子每次出门经商都已惨败告终,柴翁知道儿子失利乃是运气不足,几次生意都因天灾**告败,所以不但不生气,还继续给钱让儿子学做生意。”
“但柴翁的女儿却不象父亲一般宽容,原来柴翁这女儿生性刁蛮泼辣,视钱如命,眼父亲对弟弟如此疼爱,便将弟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而柴家的一群亲戚也多为不义,他们见柴翁常年行善,将钱财施于穷人,却不肯分他们一杯羹,早妒忌得眼红,所以这群亲戚常在背后挑唆柴女,说柴女身为女子,出嫁在外,柴翁的丰厚家产迟早都会被她弟弟夺取,吃道,谣言止于智者,谗言盛于贪者,柴女听了亲戚的鼓动,妒火早生,便和亲戚们一起逼柴翁早分家产。”
“知女莫若父,柴翁当然知道女儿心中所图,一开始他还忍着不去理会,但他的女儿却是愈逼愈凶,柴翁积了一辈子善名,不愿外人知道家中丑事,又怕家产被那些暗怀觊觎的亲戚谋夺而去,干脆将家产一分为三,自己和子女各得一份,消以此息事宁人,安住女儿的贪心,可他的女儿生性贪婪,又有人不断怂恿,哪肯罢休,借口说弟弟早将家中钱财挥霍大半,不能再分家产,而那些捞不到柴家分毫钱财的亲戚也觉恼怒,趁机帮着柴女逼迫柴翁父子,柴翁又气又急,几乎病倒,倒是他儿子的老父,自愿放弃家产,这才使姐姐和一众亲戚罢手,但柴翁此时已知女儿歹毒,为防她暗中加害儿子,便将自己那份家产分了一半给儿子,让儿子出门经商,一为让爱子避祸,二来也想让儿子多些历练,他儿子也知老父苦心,离开武州后便四处经商,过得几日,柴翁女儿果然找上门来,见弟弟已去,她又软硬兼施的将柴翁带回家中,说是要照顾老父晚年,其实是想慢慢骗取柴翁余下家产,柴翁家门出此不幸之事,又不肯让外人知晓,只得忍气吞声度日。”
“数年之后,他的儿子突然衣锦回城,原来他在外辛苦经商数年,这一次终不负柴翁期望,赚回了许多钱财,回城后买房置地,又不计前嫌的给了姐姐一大笔钱,想接老父回家共享天伦,但柴女凭空得了一笔钱财后仍不知足,反因瞧见弟弟富庶而归,居然再生嫉妒之心,于是她一边假意和弟弟叙旧,一边却不肯放柴翁回去,还以这几年都是她在照顾老父为由向弟弟索要钱财,柴翁子无奈,又怕老父受气,只得任由姐姐一次次勒索,柴女见弟弟可欺,更是变本加厉的向弟弟要钱,柴家亲戚们也趁机渔翁得利,从中捞了不少银子,而且柴女常常借着柴翁的名头在外摆酒置宴,叫齐亲朋大吃大喝,吃罢喝足了都叫弟弟付钱。可怜这柴家孝子顾虑老父,除忍气吞声外别无奈何。”
“然柴女的贪婪之心毫无止尽,尝着甜头哪肯罢休,前一次更借着要为柴翁踪为名向城中店家订了许多贵重之物,还在家中大摆酒席,所费竟达上万,又要弟弟上门为父亲踪,其实是想让弟弟给她付帐,柴翁知道女儿所为后气愤无比,又心疼儿子辛苦赚来的钱都被骗入无底洞,便暗中找人告诉儿子,命他不得前往踪,柴翁之子听闻后果然未去,谁知这柴家女见弟弟不来赴宴,所买之物都需自己掏钱,顿时在酒宴上撒泼吵闹,摔椅砸碗,还大骂弟弟忤逆不孝,连老父寿宴都敢不到。柴翁见女儿如此刁泼,气急下当场晕厥,柴女生怕弟弟知道后找她算帐,干脆来了个恶人先告状,伙同一干亲戚将弟弟告上公堂,而柴翁也是被她逼着上堂,所以他父子二人才会在堂上一言不发┉”
“泼妇!”猛好不容易憋着气听到此处,早已怒起心头,跳脚大骂道:“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恶婆娘?她住武州是吧?不远!我这就去砸死她!还有她家那群狗亲戚!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非要让他们的脑袋蹭蹭我的龙王怒!我这龙王怒可是包金的,一棒槌下去也有上百斤重!算让一帮狗财迷死个趁心!”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安行远一脸的哭笑不得:“猛王,您┉您这也太仗义了吧?这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智王插手的事自然早已了结,说不定柴家女早遭报应,您还是先把年叔的故事听完吧?”
猛这才醒悟到自己是在听多年前的故事,忙又坐到呼延年身边,没口子的催道:“年叔快说那泼妇的下场!还有那帮子狗亲戚!死干净了吗?”
纳兰横海和刀郎二人见猛气急败坏的样子都觉好笑,呼延年也忍俊不禁,忍笑道:“其实这柴翁也是满腹无奈,被自己的亲生女儿和亲戚逼上公堂状告儿子,心里自是气极,儿子明明是个孝子,都是女儿和亲戚在兴风作浪,可这女儿虽然恶毒贪婪,却也是他的亲生骨肉,满心想还儿子一个公道,又不忍心让女儿入罪,正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因此只能在公堂上缄口不言,以此维护儿子。梅太守听柴翁说罢也是一阵恼怒,可又对这柴翁的处境大生怜悯,将心比心,他的女儿固然可恨可恶,却也是柴翁割舍不下的亲生骨肉,毕竟家事纠葛,儿女夙债本就难已常理论处,按理按法自当将柴家女治罪,但柴家两父子都是心善淳朴之人,虽受柴女之害仍想着能有全家和睦之时,要想不令柴翁老来伤心倒还真是难办此案,两难下梅太守只得向智儿求教,智儿早知此事易清难断,便问柴翁父子有何打算,柴翁仍是垂泪叹气,柴家子却说只要姐姐肯让老父与他同住,宁愿再给姐姐一笔钱,以往之事也愿既往不咎。智儿听后对柴家子的孝心大为赞赏,便让梅太守先把柴翁留在府衙,又亲自带着柴翁子去找柴女,当面告诉她太守已知事情真相,未将她定罪全是在她老父和弟弟的维护之情上,消她能有所悔改,谁知这柴家女果然是个泼妇┉”
呼延年说着忍不住向猛一笑,见猛正瞪圆了眼睛听得专注,忙又继续道:“其实这女人也颇有心计,知道只要柴翁住在她家,那她就能不断勒索弟弟,见智儿把柴翁留在府衙中,她非但不念老父和弟弟的苦心,反是立刻撒泼大骂,吵闹着要把老父带回家去,一会儿骂梅太守暗中收了弟弟的贿赂,这才会偏袒弟弟,一会儿又威胁说要把梅太守断案不公之事遍告全城,连带着还把智儿也给骂了进去,说智儿多管闲事┉”
“好了,没事了!”猛听到柴家女辱骂四哥,不怒反笑:“这婆娘死定了,敢骂四哥多管闲事?她是真不知道我四哥的厉害!”
刀郎和纳兰横海,安行远三人也一齐点头,在他们想来,智既然已伸手管了此事,必不会对这歹毒的女人手软。
呼延年笑咪咪的了几人一眼,又是一摇头,“你们都猜错了,智儿并没有对柴家女动手。”
“什么?”猛一脸的不信,“别蒙了,四哥才不会让这恶妇继续害人!”
呼延年道:“智儿当然不会让柴女再害人,不过他也未用武力解决此事,因为智儿很懂得柴翁手心手背都是肉的苦衷,若只是将柴女伏法即可了解此事,那梅太守早就判案了,但梅太守与智儿都不想令柴翁晚年伤心,也不忍辜负了柴翁儿子委曲求全的孝心,所以智儿用了招颇为好笑的法子来对付柴家女,来,你们几个一起猜猜,智儿用的是什么法子?”
呼延年故意向几人卖了个关子,直把猛逗得不住摇他胳膊,才接着道:“智儿见柴女撒泼取闹,也不动怒,反是微笑着答应把柴翁送回她家,柴女以为智儿服软,得意洋洋的带着一干亲戚前往府衙,柴翁儿子见状自是叫苦不迭,智儿却让柴翁先与女儿回去,又对两父子耳语了一阵,说三日后自会还他们一个公道,等柴女趾高气扬的带走柴翁,梅太守忙问智儿为何要让柴女得势,智儿笑而不答,只说此事可用人心思善这四字从容化解,又请梅太守去把城中所有的说书先生都找来,梅太守知道智儿已有妙计,也不多问,立即派出衙差去找城中所有的说书先生,等说书先生找齐,智儿先给了他们每人十两银子,又把柴翁家事告诉这群说书先生,请他们三日内不收分文的在武州城内外四处向人说书,讲的就是这柴翁家事,但要他们讲之前先各说几段古人二十四孝的故事,然后再说柴翁之事,还要说书先生们先不要说破这是柴翁家事,故意隐去柴翁子女之名,只把此事也当做是古人的故事来讲述,待故事说完,听者愤慨之时,再让说书先生装成是恍然想起的样子说出此事原是发生在本朝本代之事,而故事中的不孝恶女正居于武州城内┉”
不等呼延年说完,安行远已噗嗤笑道:“智王好促狭,竟想出了这么一招,要对付柴女这蛮横泼妇,这一招引发众怒倒真是对症下药,这下武州城里怕是要热闹了。”
呼延年想着当年之事,脸上早露出笑意,“这后来的事可真是热闹喽!这群说书先生既收了智儿的银子,又听了柴翁家事,全都起了打抱不平之心,人人抖擞精神,立刻便分头在城内向人说书,有几个甚至还跑到了别的州城给人讲故事,武州城内汉人居多,本就爱听说书先生讲故事,见有人肯不收钱说书,百姓们当然都跑来听书了,就连原本不怎么听说书故事的辽人也来了好多凑这热闹,这些说书先生们开场前先各讲了几段古人二十四孝的故事,象什么哭竹生笋,乳姑不怠,闻雷泣墓,拾葚异器,这二十四孝之事本就是倡扬孝道的故事,百姓们自是听得人人称善,正当大家听得起劲,为古人孝道感动之时,说书先生们又绘声绘色的说起了柴家之事,先说某朝某代有位老善人积德一生,却有个女儿刁毒贪财,伙同一群无耻亲戚逼害家人,老善人为顾全骨肉之情被逼得老来无奈,幸好他的儿子一心委曲求全,孝道可比古人,说书先生们的口才本就极好,把前因后事娓娓道来,待得故事说完,百姓们早对善人父子的遭遇大生同情,一起痛骂那善人的女儿。”
“那些说书先生见引起大家激愤,便在此时突然说出此事并非杜撰,其人其事正在本朝本城,有几位特别好事的说书先生还把柴家女的居所告诉了大家,这下子顿时炸开了锅,武州百姓都知道柴翁告子之事,而且大家早在奇怪一向断案明快的梅太守怎会将此案搁置许久,一明就里后可说是满城鼎沸,人人义愤填膺,当时就有好些人跑去柴女家,那柴女正和亲戚们盘算着该怎么从弟弟处继续榨取钱财,忽然听到门外一片震天响的喝骂声,他们还嘈懂懂的跑出去热闹,百姓们见他们出来立即怒斥指责,或骂柴女丧尽亲伦,或骂柴家亲戚帮凶无耻,这柴女生性泼辣,骂人的本事原也不小,可同时被这么多人一起臭骂的事倒还真是出娘胎来第一次碰见,直被骂得又气又慌,一开始她还和亲戚们反骂了几句,可这一来就好比是往油锅里又倒了桶子热油进去,先前还只是怒骂斥责的百姓们立刻群情汹涌,当时就要冲上去打人,吓得柴女和她的亲戚们连滚带爬的逃进屋内,任由门外百姓骂破天也不敢再出门一步。”
“柴女开始还以为百姓们骂上一阵子,出得气罢就会散去,可她做梦都没想到智儿早请说书先生们在城内接连说上三天书,还把这二十四孝的故事和柴女不孝之事连在一处说与人听,这就如同水火分际,火中倒油,雪上加霜,百姓们先闻善再嫉恶,不到两天,武州城内已是无人不知此事,无人不骂柴女,聚在柴女家外的百姓是越来越多,民愤齐集柴女一身,不但是武州城内的百姓,其他州城的人也来了好多,当然,这些人里有的是抱打不平,有的是凑热闹,可来的人自然都往柴女家去,直把柴女家围得水泄不通,若不是梅太守特意派出衙差拦在她家门外,只许人围观不许人生事,只怕柴女和她那些亲戚早被人拖出家外臭揍了,饶是如此,柴女和她的亲戚们也已吓得魂飞魄散,躲在家中哭神拜佛,当然,梅太守事先也未料到这民愤之怒竟然会如此势大,一件难断公案居然变成了全城声讨┉”
安行远和纳兰横海几人早捧腹大笑,就连常年不苟言笑的刀郎脸上也露出笑意,猛更是怪笑道:“四哥最坏了!想出这么一招,这泼妇敢惹四哥,算她倒血霉!”
纳兰横海见猛又插嘴,忙道:“猛王,你先别感慨,我们都等着听故事呢,年叔,您快接着说!”
呼延年歇了歇神,又讲道:“到了第三日,智儿知道柴女已是饱受惊吓,便把柴翁子找来,让他在门外唤姐姐出门相见,柴女战战兢兢的熬了三天,已是如过一世,躲在屋内又慌又怕,又悔又哭,哪敢出门,而她那群亲戚此时惟恐自保不及,一个个都反过来骂她不是,说她连累大家,吵着要把她绑出门外任人处置,就在此时,一直在里屋内休养的柴翁突然走出,厉声斥骂这群亲戚无耻不义,这些人被骂得狼狈,可想到屋外围聚百姓也不敢再触众怒,柴翁趁势拉着女儿走出门外,武州城内的百姓见柴女现身,群起哗然,但柴翁子忽然挺身挡在姐姐身前,向全城百姓作揖恳求,请他们放过姐姐,还说自己从未真正恨过姐姐,因为这世间纵能买到续命神药,却买不到骨肉亲情,所以请求大家别再难为姐姐,柴女在此亲戚背弃,走投无路之时,仍得老父和弟弟挺身相护,心中百感交集,终于天良发现,在老父和弟弟面前跪地哀哭,痛悔从前之过,宁愿承受一切罪责,武州百姓先见柴翁子不计前嫌的维护姐姐,又见柴女幡然悔悟,一家三口重叙亲伦,也是怒气渐消,又思人心因善而悟,全都为之感慨,而柴女从此之后孝父爱弟,再无悍毒之性,此事也终化恶为善,圆满了结。”
纳兰横海几人听完都是酣然叫好,安行远感叹道:“智王果然高明,他用的这一招似促狭玩笑,其实正是以人之所好克人之所恶,先用百姓之怒制柴女刁恶习性,再以至真亲情使柴女顿悟,终使人心思善。非洞察人心之人难得此法,用这一招倒确实要比惩戒柴女来得圆满可行,既能让柴翁免去老来伤怀,又使柴家女痛失悔过,从此一家和谐团圆,柴翁能遇智王解忧,也真是晚年幸事。”
纳兰横海想着智为民排忧的过人才智,心里只觉有这么个师父真是说不出的自豪,咧着嘴笑个不住,刀郎见这女真少年如此钦慕智,不由点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