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的时候,鸣夜并没有意外,魂石本就是他们朱雀人特有的东西,他给陈恩烨也就是为了治愈这种地球上的疾病……
但很快,陈恩烨接着说道:“病开始痊愈之后,有些人便坐不住了。陈家只有一个继承人的位置,按照家规陈家产业不得分散,非继承人的所有人只能一起分得最多20%的不动产,而其余一切都是继承人独享。在我病中,我父亲只有一个继承人陈晨,很好,皆大欢喜;但后来我健康了,顿时他就成了尴尬的、训练有素的备胎,他母亲就又成了带私生子入嫁的外室,我父亲要开始在两个儿子中间摇摆不定、痛苦抉择……”
鸣夜懵懵懂懂地听了这些话,忽然有些难过地问:“小恩烨,他们不高兴吗?你是家人啊,家人的病好了,不是应该开心起来吗?”
“没有人为我开心。”陈恩烨语气平铺直叙地说道,“整个陈家有一半的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要追随陈晨,尤其是最接近我们的人——佣人、律师、医生、保姆等等,他们费尽心机讨好了这么多年的继承人位置即将不保,那么给他们开出来的空头支票可能也无法兑现,未来的人生规划就因为我一个人要彻底改变……后来,我还没能从病床上彻底起来的时候,我曾经的保姆试图用枕头把我摁死在床上。”
鸣夜震惊地说道:“难道就为了空头支票吗?她……她是真的准备要杀人吗?”
“不仅仅是为了这个,”陈恩烨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她用了五年时间讨好陈晨,终于能把自己的儿子塞进‘少爷们’的圈子里。陈晨许诺了她太多东西,足以买命的东西。”
鸣夜摇头说道:“我不懂,小恩烨,没有任何代价是可以买到命的……为什么人类的字典里会有‘买命’‘卖命’这样的词呢?小恩烨,你那个时候,一定很艰难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很疼?”
“我没有受伤。”陈恩烨平淡地说道,安抚地抚摸着鸣夜的后背,“我那时每晚睡觉都会在被子里藏一把水果刀。那女人偷偷进门时,其实我已经惊醒了,我当时对人类的气息极度敏感,倒不如说就等着她过来——我一刀就从背后插|进了她的脊椎,人没有死,只是下身瘫痪。”
鸣夜一时说不出话来,陈恩烨问道:“你是否会觉得我残忍?”
小朱雀摇了摇头,目光里带着点忧伤,抱着陈恩烨。
陈恩烨云淡风轻地对他说道:“别难过,我一点也没有感到痛苦。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力量,我不但一刀捅了过去,我还让陈晨吃了哑巴亏。陈晨本想定我一个防卫过当,但是他当年也太年幼,不知道这叫做家族内斗,父亲是绝对不会让那个保姆出现在公众的视野当中的……果然,一切悄无声息,那女人最后带着儿子滚去不知哪里,而唯有陈家内部知道:我醒来了。”
陈恩烨深吸了一口气,过去十几年来每一个深思熟虑的计划都被一一回忆起。
他说道:“我本不想要陈家,也不想加入这场争斗。但我陡然发现,如果不争,就是等死,就是亲者痛仇者快,就是滚回去病床上继续做废人。所以现在,我不但拿回我的位置,我还把陈晨驱逐出了我的领地。”
当年,陈家的大少爷罹患运动神经元症,所有人都把陈景明接回的私生子陈晨当做下一任继承人看待。陈晨自幼年起就接受的是家主的教育,他有享誉世界的启蒙老师,有专业的教育团队、营养师、造型师和数不清陪太子读书的玩伴——这些玩伴将是陈景明送给他的第一批助手,也是将来他最忠心的心腹。
而陈恩烨一无所有,没有人对他抱有期待。他手无缚鸡之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轮椅上看书,看电视,看报纸,除了看以外没有别的本事。他一年所看的书,也许比很多人十年看得还要多。
这些唾手可得的书成为了他唯一的资源。
很多人以为陈恩烨性情乖僻、喜怒无常,是因为学历不高而读书少,但恰恰相反,陈恩烨看的书太多了,包罗万象应有尽有,但他越看得多,就越明白力量的重要性——健康的身体、权势、财富都是力量的一种,而他正尝试着用这些知识来攫取他们。
他将自己的活动室装修成一半书房、一半运动器材,亦是因为如此。
“我讨厌别人的接近和触碰,不是因为害怕他们,或者害怕伤害和欺骗——不,我只是不屑让他们喜欢我,我不需要那种东西,那对我来说是彻头彻尾的浪费时间和浪费精力。”
鸣夜听得有些呆了,他没有想到,陈恩烨并不是因此受了伤,而是反而因此更加强大——
那场车祸一丁点也没有让陈恩烨畏惧疼痛,而是使他无坚不摧、心如铁石。
“一旦看清一个人的动机,就可以看穿一个人的一切。”陈恩烨接着说道,“陈晨一门心思,想要解决我,那个蠢货……我根本没想和他正面对垒,在父亲还身强体健的时候搞内斗简直是找死中的找死。我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暗中帮助了三叔——我帮助他壮势、帮他收买人心,甚至窃取父亲的信件来让他受到挫折。”
“不要误会,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父亲感到受威胁。他和三叔从当年起就在竞争,论谋略、胆识、领导力和眼光,父亲都远不及三叔,他能够登上家主的位置,不过是因为——占了嫡子的位置。”
陈恩烨的嘴角带着嘲讽式的恶劣笑容:“现在他想巩固自己的地位,势必要攻击三叔作为私生子的身份,强调自己的血统,甚至不惜维护古老封建的家规,那么很好,让私生子陈晨继续做自己的继承人吗?那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对比陈晨的继承人位置和自己的家主位置,当然是后者重要!所以毫无疑问,陈景明重新扶起了日渐康复的嫡子——就是我。”
“陈家封建,落后,还讲嫡庶?那不过是家主刻意为之,你可以想象,为了自己的利益,一力推行鼓吹出来的所谓‘传统’,到底有几分是真正源自礼法纲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