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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庞岳按照惯例带着中军部的卫队前去巡夜,今晚选择的是第一近卫营。到了第一近卫营的营地中,恰好碰到营官周天正也正在营中巡查。
“大帅!”看到庞岳过来,周天正赶紧行礼。
庞岳点了点头,问了几句营中的情况,周天正都一一作答。随后庞岳朝一旁指了指,示意周天正跟他一起走,周天正立即跟在庞岳的身旁,一副聆听的样子。
“这儿离你家已经不远了吧?”庞岳问道。
“是的,难得大人还记得。”周天正说,“属下的家在宁国府泾县周家庄,在此地以南一百五十里左右。”
“怎么会不记得?”庞岳笑道,“当年我率部从芜湖突围南下,路过泾县时还是令尊招待了我,你也是那时候投的军。现在想想,就好像发生在昨日一样。”
周天正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伤感。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年的一幕幕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记得离家前一晚父亲对自己的叮嘱,记得第二天清晨随队伍开拔时父母家人在庄口送别时的情景。那时他带着满腔的豪情壮志对未来的憧憬离开了家,却没想到那竟然是跟家人的永别。就在他投军后的当年年底,他的父亲周源清在清军进攻泾县时组织乡勇民壮奋起反击,后来兵败被杀,全家罹难。
“令尊是真正的英雄,为人和气节我都是非常佩服的。”庞岳收起了笑容,感叹道,“这么些年来我常常在想,要是大明的士绅都有如此气节,又岂会让鞑子如此轻易地占据了这大好河山。”
“多谢大帅。属下相信,家父以及千千万万抗虏义民的鲜血都不会白流,这九州的大好河山总会有全部光复的一天。”
“离家这么多年了,有没有想过回家看看?”
“想,经常在梦中梦见回家的那一刻。如今父母虽然都已经不在了,田园宅院想必也早就荒芜,但那毕竟是祖宗坟茔所在,也是属下出生和成长之地,属下的根就在那里。属下想着,等鞑子彻底被消灭、天下局势稳定下来之后,属下便带着妻儿回老家去居住,这辈子都不再离开了。”
庞岳点点头:“应该的,那一天也不远了。三天后我们就能抵达南京城下,好好作战吧,令尊在天有灵也会因你而感到自豪和欣慰。”
周天正重重地点了点头,庞岳拍了拍他的肩膀,带队去巡视下一处。周天正目送庞岳离开后,仰头望着满天璀璨的星辰,出神的眼中有晶光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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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府军一路势如破竹顺江东下,十万火急的塘报也早已一封封送到了南京,呈到了坐镇南京的定南大将军、敬谨亲王尼堪面前。除了江南省西部各府,浙江北部也有多封急报连续送来,甚至连驻吴淞、舟山的水师也派人来报,说是海上发现了一支庞大的明军船队正日夜不停地往北而来。
三个方向都有敌情,三个方向的敌军正呈包围之势而来,尼堪感觉自己就像是坐在了一个火药桶上,随时都有可能被炸得粉身碎骨。虽然手头的兵力看上却也并不算太薄弱,八万多人的总兵力,一万八旗兵,换作刚进关那会儿这么点兵力已经足以横扫一方。但尼堪却并不认为如今的这么点兵力能够击败三路共十几万明军。
这八万多人能起多大作用,尼堪是心知肚明的。先说绿营,当年江南绿营中那些战斗力最强悍的绿营兵和最死心塌地给朝廷卖命的绿营将领在多次的南征之战中早已损失殆尽,如今这几万绿营里最近几年才编练成军的兵勇和新近提拔的将领占了一多半。这些人在大清江山稳固的时候或许还能老老实实地卖命,一旦大清出现了半点疲态,这些首鼠两端之辈恐怕立马就会动起歪心思。之前安庆、池州等四镇绿营不战而降就是明证。
除了绿营,八旗也已不复当年之勇。当年在辽东的村寨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只有杀人抢劫才能过上好日子,当然是人人闻战则喜。可如今进了关,不用再拼命就能过上好日子,自然也就没有多少人再愿意去拼命。尤其是几年前近两万旗兵折在了江西,八旗之中除了正白旗和镶红旗,几乎家家有亲人阵亡,上阵打仗对旗兵来说就更没有什么吸引之处了。如今驻防江南的这一万八旗还是朝廷费了好大工夫才动员出来的。
正因为清楚自己的实力,所以尼堪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他放弃了主动迎战明军的做法,也放弃了分兵驻守的安排,而是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起来。浙江北部的兵力大部集中到了杭州,江南的兵力则大部集中到了南京和扬州。只有守住这几座重镇,守到济尔哈朗的援军到来,或许才能换来一个不败的相持局面。目前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