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种种军情汇集起来看,尚可喜有些担忧地发现,荆州城恐怕也不再像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样固如金汤。人无远虑则必有近忧,他尽管很不希望看到那一幕的出现,却又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在正式军议召开之前,尚可喜首先召集了许尔显、班志富等部将前来议事,这些都是他多年的铁杆心腹,当年还未投清时便在他的麾下。若论亲近、可靠程度,自然绝非张勇等外人可相提并论。
当尚可喜用大大咧咧的语气轻描淡写地向众位心腹讲明了当前的形势,并稍显委婉地表示荆州并非固如金汤之后,许尔显有些不以为然:“王爷为何如此说?喀大人和续顺公虽然暂遭失利,可实力犹存,而伪明贼军因我军在其身后也定然不敢追击过远,过不了多久还是得返回。到那时,喀大人、续顺公之军亦可再次南下与我城中守军相互呼应、两面夹击。故伪明贼军再怎么折腾还是逃脱不了腹背受敌的窘境。这就好比套在他们头上的一道铁箍,越是挣扎箍得便越紧。”
“我原本也是如此认为,但依目前的形势来看,那庞贼的力气可是不小,掰开这道铁箍恐怕也并非难事。”尚可喜一边把玩着翡翠扳指,一边道,“你方才所说也不无道理,但是否曾想过,若是庞贼遣一偏师挡住喀大人、续顺公南下之路,再以主力压上、来攻荆州,我军又当如何应对?”
“孙子曰,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荆州一面临江、城池牢固,内有我万余大军驻守,外有优势水军以为遮蔽。伪明贼军不过三万之众且水师孱弱,纵使全军压上,又能为之奈何?况且,庞贼若遣偏师阻挡喀大人之军,也不过是筑寨据守。试想,以喀大人万余之军攻伪明偏师所守之营寨,以伪明贼军两万余主力来攻我荆州,何为难,何为易?届时,伪明贼军顿足城下,喀大人之军再冲破阻截南来,形势依然是有利于我军。”
尚可喜笑道:“老许啊老许,你和老班的想法真可谓是异曲同工,胆识、勇气也颇有相似之处。有你们这两员勇将相助,真是我的福分!不错,遇敌正该如此,镇定、沉着、胸有自信。正所谓将为一军之胆,若是为将者不能做到如此,又何谈鼓舞军心士气?”
说到这儿,尚可喜笑容稍敛,轻叹一声,意味深长地道:“我也知道,有时候我尚某人的确有点瞻前顾后,说得难听了,也可叫做杞人忧天。可当今天下未靖,我也不得不多加小心。眼下在坐的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人,我对大伙儿也可算得上推心置腹,有些在外人面前不足道的话,在这里说说也无妨。当年,你们跟着我反明归顺大金,为的是什么?虽然各人的想法或许有所不同,但总而言之,无非‘安稳’二字。这么些年浴血厮杀、风风雨雨都闯过来了,如今眼看天下即将一统,我等安享富贵之时也已为之不远。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那未免太不值当。因此我这杞人忧天,为的也是咱们这些同生共死多年的老弟兄都能落一个安稳的结局。”
尚可喜这番话一说完,众位心腹部下无不深受触动。许尔显更是连连告罪:“王爷恕罪,末将并无此意。”
“行了,你这是干什么?”尚可喜笑着摆了摆手,“今日把大家聚到一处,并非为了那些虚套,而是为了踏踏实实地做些预先的谋划。当然,正如老许和老班先前所说,目前这局势远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可俗话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只要是为了日后的安稳,即便是杞人忧天又有何不可?”
话说到这份上,也没人再提不同意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尚可喜则集思广益,一套预案很快便大致拟定。
等到这一非正式的议事结束,尚可喜唤来门外侍候的戈什哈:“晚饭后去通知张参将前来,本王要召开军议,请他来共商城防之事。”
“嗻!”
......
次日天一亮,湖广镇主力便又回到了荆州城下。
昨日下午攻破清军城北营寨之后,庞岳令飞虎、刚锋、破军三营继续追击。虽然清军队形不乱、防守严密,没再让湖广镇占了多少便宜去,但心有余悸之下也不敢停下反击,向北一直被撵出了二十余里。
随后,庞岳在荆州以北三十里处选了处紧要地势,让华山营抓紧构筑了营寨,并令陷阵营、从泰山营中抽调出的近千火铳兵以及烈火营的少数炮兵就地防守,负责拦截可能南下的喀喀木、沈志祥军。未得命令,不可后退半步。
等一切安排妥当,再度回到荆州城下之时,庞岳多日来的忧虑算是去了一半。只要再攻下荆州,尚可喜便真就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回到城下的当天上午,庞岳并不急着发动进攻,只是下令各营抓紧休整、做好战前准备,并特意找时间接见了华山营营官陈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