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后来你便投身行伍,发誓要为亲人报仇。”庞岳继续说道,“并且,你还曾经说过,只要能杀尽建奴报仇雪恨,你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对吗?”
田六子无声地点下了头。
“那既然你练死都不怕,怎么还怕剃发呢?”庞岳盯着田六子的眼睛,一脸郑重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我汉家的好儿郎,都把剃发成是奇耻大辱!没错,对于任何一个有良心的汉人而言,将祖宗传下来的发髻剃成建奴的金钱鼠尾无疑是莫大的耻辱!但是,你们要知道,你们剃发与那些贪生怕死的汉奸剃发是截然不同的!汉奸们剃发,是为了苟活一条贱命!你们剃发,是为了更好的掩护自己,为大军搜集情报,从而歼灭更多的建奴!”
田六子一时语塞。
庞岳的话却没有停:“今日你们暂且剃发,是为了让更多的大明百姓在今后能够保住汉家衣冠!难道为了抗清复国大业,为了百姓的福祉,你们连这点牺牲都不肯做出?连这点屈辱都不肯忍受?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你们心向大明,头发总是会长出来的!”
听完庞岳的话,在场的所有老兵都陷入了沉思。良久,田六子终于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大人,小的听您的。不过小的有一个请求,剃下的头发请您帮忙保存好。若是将来小的能活着回来,便再来取,若是不能,还请大人派人送回我的老家。”
“我答应你!”庞岳点点头。
“多谢大人!”田六子朝着庞岳抱拳一礼,起身之后又朝马元成抱拳道:“总监大人,我先来吧!”说完便坐到了角落里那张专门为剃发者准备的椅子上。
马元成一声叹息之后朝后挥了挥手,一名拿着剃刀的士卒便走上了前去。
随着田六子的配合,其余的老兵也纷纷放弃了原有的坚持,一个个坐到了椅子上,默默地等着剃刀将自己的头发一点点剃落。期间,几乎所有人都痛苦地紧闭着眼睛,咬着嘴唇,甚至还有人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到这种情景,庞岳心里也不大好受。这么做,对这些忠心耿耿的老兵来说确实有点过分,但是没办法,赣州镇的情报机构要发展起来,不付出点牺牲是绝对不行的。况且,相比以后可能遇到的更大挫折而言,这么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这是军情处将要派出的第一批情报人员,将被分别派往敌占区中的不同地方,担任各地的情报搜集工作并发展下线等等,从而逐渐建立起赣州镇自己的情报。此外,庞岳也亲自指定了一些初步的原则,如上下级之间一定要实现单线联系,情报的传递一定要使用暗语、情报人员可以利用各种普通职业掩护自己甚至可以加入汉奸军等等。
事实上,关于情报工作这行,庞岳完全是个外行。不光是他,整个赣州镇恐怕也没有几个真正有过经验的。至于大明的传统情报机构,东厂早在崇祯年间便已关张,锦衣卫也已经势力剧减、早已不复当年的辉煌,人员也已经大都失散。虽然庞岳也想去招几个干过这方面工作的行家里手,但无奈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他慢慢地去寻找这方面的人才,只以后能不能遇到了。
一切都准备完毕之后,第二天一大早,这第一批情报人员便秘密地奔赴了敌占区,开始了编织情报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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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赣州镇的一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新兵单独训练完毕之后,按照各自的身体素质和表现情况被分为战兵和辅兵,补充进了各营。在增加了几百青壮劳力之后,铁厂的产量和质量得到了明显的提高。军器局也在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各种兵器、铠甲。一切都比赣州镇刚组建时有了明显的进步。
但庞岳却似乎仍然不太满足,不仅加大了官兵们的训练量、制定了更细的奖惩措施,还从前段时间发的一笔小财里面拿出一部分作为奖金,鼓励铁厂和军器局的工匠们将生产效率提得更高。
虽然这种做法在多数人来有些急功近利的味道,但庞岳依然没有丝毫动摇,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日益严峻的局势已经不允许他慢条斯理地发展实力。目前,江西北部的广大地区已经落入清廷之手,正被被金声恒、王得仁部汉奸军占据,仍然掌握在明廷手里的只有南安、赣州和吉安等南部地区。并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年初,金声恒、王得仁部在会合了由高进库率领的另一路汉奸军之后,便会大举进攻赣南,明清争夺赣南的大战就此展开。
原来的历史上,赣州之战前,隆武朝廷从各地抽调至赣州的明军有来自云南的赵印选、胡一清部,来自广东的童以振、陈课部,来自湖南的曹志建部,江西本省的吴之藩、张国祚部等等,总数不下于四万,比起金声恒等部汉奸军甚至略有优势。但由于各部明军缺乏同心同德精神,督师万元吉也优柔寡断,最终白白错失战机,被汉奸军各个击破,赣州这一战略要地也就此易手。
熟知这段历史的庞岳明白,要想改变那场败局,完全依靠来自外省的客军是不行的,只有加强自己的力量才是王道。金声恒等部汉奸军的战斗力虽然比不上满洲建奴,但好歹也是正规军队,若以一群乌合之众前去迎战,那也是没有胜算的。因此,若要做到从容应战,现在就要抓紧时间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