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谦见老爷子激动得难以把持,只得前去扶他坐下,那太监总算笑嘻嘻地过来恭喜,衙里的其他人也纷纷来道贺,徐昌一时说不出话,喉头竟是有几分哽咽,倒还是徐谦较为平静,一一代徐昌还礼,感谢大家美意。
这一日,父子二人也不知是怎么过去的,只是晕乎乎的在无数人羡慕的目光在无数人道贺的声音之中浑浑噩噩的过去。
到了次日清早,父子二人起了个大早,按规矩,今日应当入宫谢恩,本来徐昌一个人去也就成了,可是徐谦怕这老爷子过于激动,索性陪他一起去,好在宫里头已经去了几趟,倒也熟门熟路,父子二人已经不再是未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二人一起坐着马车,马车里谁也没有说话,各怀着心事,等到了午门,通禀之后,一炷香的时间才有太监领了他们进去,沿着熟悉的路到了东暖阁,不过太监并没有领着徐家父子进去,而是让他们暂时在偏殿里等候。
此时,在东暖阁里,嘉靖盘腿坐在软塌上,一边吃着茶,一边听着杨廷和、蒋冕和毛纪三人商讨着广西用兵的事。
广西那边,匪患难平,新近又闹出了乱子,说是有大盗王迈,率三百众袭击了县城,开放了粮仓,招徕了不少无知百姓与他一起做乱。
在这个问题上,杨廷和的意见倒也没什么出奇,无非就是进剿而已,正德时留下来的弊政后果已经显现出来了不少,作乱的安平土州因为生产玉石,这安平州的玉石早就纳为了贡品,结果地方官员为了筹措贡玉,免不了摊派,使得许多劳力统统去采玉,耕种的劳力减少,可问题就在于,采玉是无偿的,都必须交付官府手里,最后民怨滋生,闹得很不像话。
杨廷和眯着眼,慢悠悠地道:“今岁陛下减免了安平土州贡玉的数量,从二十石减为了八石,这些刁民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伺机作乱,朝廷这边断不能姑息,安平土州左近有龙州卫,又有土司蓄养的狼兵,眼下当务之急是立即颁发圣旨前往广西,命广西巡抚调度本镇军马,数路进剿,盗匪毕竟是乌合之众,眼下他们并未成势,定可将他们一网打尽,多则半年,少则三月,定会有捷报传至京师。”
毛纪这时附和道:“杨公所言甚是,不过微臣也有些愚见,安平土州靠近安南,只怕天兵一到,这些盗匪穷途末路之下,窜入安南境内,则天兵只可望边相叹,朝廷可委一使节,奔赴安南,命这安南王派一队官兵,陈兵与边界,协同进剿,如此,则大事可定。”
杨廷和颌首点头道:“不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今年国库本就空虚,所需进剿钱粮只能从宣府那边挪用一些,微臣大致算了一下,广西用兵,所需钱粮亦不在少数,而且若从京师拨付,未免鞭长莫及,不如直接从湖南、广西二布政使司的钱粮先行拨付过去,以解燃眉之急,至于其他的帐,等盗贼平灭,再一并厘清。”
嘉靖吃了口茶,觉得甚是有理,不禁颌首点头,那脸上的阴霾总算散了一些,振奋道:“二公珠玉之言,这才是老成谋国之道。”
他正要拟旨,一直沉默的蒋冕却道:“以微臣之见,其实并不用这么麻烦,何不如委广西巡抚与之盗匪招安,若是这王迈不肯,朝廷正好分化他们,可要是这王迈愿洗心革面,却也省了许多开支。况且广西那边的情况,微臣是知道一些的,那儿的官员仗着天高皇帝远,假借朝廷名义肆意盘剥,再加上贡玉激起民愤,是以才闹出这个乱子,他们并非扯旗,也未称王,虽然袭击了县城,杀死了朝廷命官,可是是非曲直,命广西巡抚查办就可,何必劳师动众?”
蒋冕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其实他也不是非要和杨廷和和毛纪打擂台,只是广西是他的老家,本来那地方就穷,若是再招惹了兵祸,他这内阁大学士还怎么和乡人交代?杨廷和和毛纪主要的心思是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可是对蒋冕来说,杀一儆百是其次的,只要能把事情压下去,不要闹出大乱子就可以。
嘉靖年轻气盛,自然不肯招安,他冷冷地看了蒋冕一眼,慢悠悠地道:“都已杀了官,称不称王都已和造反无异了,他们有冤屈,自可状告,可是聚众袭击县城,这是取死,朝廷若是姑息,那么今日这个人蒙冤,那个人受害,就都去谋夺县城,那么这天下,岂不是要乱套不可。”
他严厉地训斥了一下,又觉得语气过份,手里抱着茶盏,慢悠悠地道:“不过蒋卿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待贼寇荡平,朕定要委任钦差一员,前去那里清查吏治,若果有无状官吏,官逼民反,反民朕要治罪,这些人,朕也绝不轻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