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紫金殿上,几个卫国文武重臣分立大殿两侧,面色颇有些凝重,大殿中央,狱卒长跪在地上簌簌发抖,晋孝公主面无血色,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斜靠在明玉身上,几乎站立不住,晋国来使卿大夫怒发冲冠,力斥卫国保护不力。
卫长公冷着脸,听狱卒章断断续续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其中只掠过了晋孝公主支开狱卒一段,并且添油加醋描绘了行刺过程如何惊险。说到生动之处,晋孝公主不禁瑟瑟发抖,嘤嘤哭泣。
“今夜是何人当值?”卫长公冷声问。
“回……回陛下……是……是奴才当值。”狱卒长战战兢兢回答。
卫长公看向大殿左侧,一身武官行头的虬髯男子喝道:“胡说!今夜当值的分明是王桧!”
“王……王桧他擅离职守,奴才只是帮他顶班。”
“把王桧带来。”卫长公道。
说罢,卫长公吩咐宫人为晋孝公主端来椅子。晋孝公主侧着身子让了让,算是行了礼,其实以晋孝公主的身份,原本是不需要像卫长公行礼的,并且以她一贯的行事作风,自然也是不愿意轻易自降身份向他人行礼,却不知今日为何这般谦虚。
过了一会儿,侍卫进来禀报,说王桧失踪。
虬髯武官立马站了出来,禀报:“陛下,王桧此人尽忠职守,断不会无故失踪,不妨让下官前去看看。”
卫长公应允。虬髯武官匆匆离去,晋国卿大夫面有讥色:“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理,莫不是要等找到王桧在做定夺?”他不依不饶,又问,“如果找不到呢?难道公主陛下的伤白受了么?”
卫国宰相对卿大夫拱手:“此时颇有些蹊跷,姑且审过王桧再做定夺也不迟。”
晋孝公主已经坐不住了,嘴唇也愈发苍白,额头间细微的血管突突直跳,像是累极了,她的整个身子都像一旁倒去,所幸明玉眼疾手快扶住了晋孝公主。
卿大夫瞧着公主愈发虚弱,心里不由勃然大怒,冷笑:“堂堂晋国公主在你们卫国遇刺,你们竟然推三阻四,非但不惩戒凶徒,还耽着公主陛下,当堂拖延时间,莫非你们当真欺我晋国无人?”
“你……”宰相正欲开口,卫长公打断了他的话:“的确是我们疏忽,来人,送公主回去休息。”
卫长公声音刚落,两个侍卫便走上殿,对晋孝公主比了个“请”的姿势,晋孝公主咬了咬唇,勉强摇头,示意无碍。但卫国侍卫如何能听从晋国公主的吩咐,于是他们再次对晋孝公主比了“请”的手势,明玉上前将晋孝公主护在身后。
“卫长公可是要想清楚了,是不是能承受得起晋国的怒火。”卿大夫推开侍卫的手臂,侧身怒目圆睁对卫长公道。
“放肆!”宰相喝道。
“吴大人!不得无礼”晋孝公主虚弱的对卿大夫道,又对卫长公抱歉一笑,“吴大人他受哥哥之命护本宫周全,不想竟在卫天子脚下令本宫受伤,自然是心急了些,卫长公莫要见怪。”
正说着,先前出去的虬髯武官回来,一脸悲怆,跪在地上对卫长公重重地磕了个响头:“王桧他已惨遭毒手。”
卫长公倏地一下冷冷地望了过来。
“他们发现王桧死在家中,无打斗迹象亦无中毒迹象,仵作断定是自然死亡。”
大殿里一瞬间安静下来,作为晋国来使或许不知道王桧来头,可是作为卫长公身边的心腹重臣,自然晓得王桧与卫长公关系。
王桧自小跟随卫长公,一直以来贴身保护卫长公,在“六子夺嫡”的最终战役中,更是以一己之躯力战三皇子十二轻骑,为卫长公争取了宝贵时间,那场战争结束之后,卫长公亲自在尸山中挖出奄奄一息的王桧。在医官的全力救治下,王桧终于渐渐痊愈,不过伤好以后,卫长公再未安排王桧执行任何凶险任务,众人知道卫长公感念王桧恩情,心中便都高看王桧几分。然而,半月之前,卫长公忽然下令将王桧调入牢狱当差,众人皆是不解,便私以为其触怒天子威严,心中不由大为惋惜。但再瞧见卫长公此时神色,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卫长公喜怒不显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悲伤、愤怒种种情绪,众人看得心惊胆战。卿大夫也是心里发毛,偷偷地用余光去觑晋孝公主,她依旧歪歪斜斜地借力靠在明玉身上,整个人仿佛也陷入了无尽的哀伤。但是凭借多年与公主相交,卿大夫还是敏锐的察觉到公主哀伤背后竟然隐隐透着愉悦。
“查!即刻去查!”卫长公道。
虬髯武官叩头,道:“奴才领命。”
“哼!如今王桧死无对证,狱卒长的证词陛下又不信,不知陛下是打算包庇罪犯了么?”卿大夫冷声质问。
琉璃紫金殿上一时陷入沉默,朝臣们垂着脑袋,眼睛直直地盯着自个的脚尖,仿佛足下生莲一般不舍得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