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玉娘病重时,往承恩府问候安慰的官宦倒也不少,有的是做与乾元帝看的,有些是想结个香火情,到底还有荣王与赵王在哩,承恩公府也落魄不到哪去。偏往日常往承恩公府奉承马氏的广平伯夫人柏氏夫人竟是一回也没来。
这位柏氏听着民间传说,说是皇后叫前镇国大将军严勖的冤魂颤上,药石罔效,昏昏沉沉的,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原想过公府问候一番。不料广平伯府世子陈晖也是个外宽内忌有主意的,知道自家继母为人最是势利,偏又没读过多少书,见识上有限,就安排了几个媳妇婆子私下议论,只说皇后病得这样,多半是不成的了,她一薨,人死茶凉,圣上哪里还会记得荣王云云。
又把这话故意给柏氏听见,果然就叫陈晖料着,柏氏竟是深以为然,是以并未亲身往承恩公府问候,不过遣婆子去了两回。如今听着皇后苏醒,忙收拾了贺礼又来奉承马氏。
马氏虽为人淳朴,却也不是蠢到极致,哪能不明白柏氏心思,当日无非是怕皇后薨了,荣王即小,谢家前程难料,故此冷淡下来,如今皇后痊愈,谢家依旧是赫赫扬扬的皇后母家,是以又来奉承,也太势利了些。她如今叫人奉承惯了的,看着柏氏这样,心上就有怒气,命人将柏氏请了进来。只一看着柏氏进来,便微微笑道:“柏氏贵人事忙,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柏氏自知有愧,听着马氏这话脸上就红了,只是她也是个有智力的,厚颜叹道:“夫人,我并不敢说我不是个趋炎附势的,可殿下病重时,府上正是忙乱的时候,我是什么人呢,就敢上来添乱,只得在家日日替殿下祈福呢。如今听着殿下痊愈,实在欢喜得很,特来与夫人道喜,并没有旁的意思。”
马氏听了,把鼻子一哼,嘴角儿一撇,似笑非笑地道:“夫人没有旁的意思就好。”柏氏听马氏这话,知道求取云娘的事多半是不成的了,只是事到如今,后悔也是无用的了,只得收拾了心情,又把出殷勤嘴脸来与马氏说了几句,因看马氏只是淡淡的,只得忍气告辞。
柏氏为着爱子陈阳一番计算落空,心上哪能不恨?她不敢埋怨马氏反面无情,也不怨自家势利,反怪起婆子们多嘴来了,却也不敢拿着这事来追究,只得寻了些旁的错处来发卖了几个媳妇婆子。
哪成想那些媳妇婆子能叫陈晖收买了来蛊惑她,自然不是良善,又有陈晖暗中示意,便把柏氏势利的名头就传扬了开去。从前因广平伯陈博文不许柏氏靠近前妻留下的儿女,倒叫柏氏得了些贤名去,纵然陈阳不能袭爵,也有人肯把女儿嫁他。待得柏氏势利话传出来,都打了退堂鼓,自家女儿又不是见不得人,何必到这样的婆母手底下吃苦呢。
偏陈阳倒是个好的,斯文俊秀,举止还带些儿腼腆,身上一点子伯府公子的娇气也没有,却叫柏氏拖累了,婚事因此蹉跎下来。也是陈阳时运不济,他二十一岁上,陈博文急病没了,又守了三年孝,直至二十四岁上中了举,叫座师看重才把女儿许了他为妻,那时陈晖早袭了广平伯,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只说如今承恩公府这里,马氏想着云娘虽是庶出,却也是皇后的嫡亲妹子,配哪个配不上?便是嫡长子能袭爵的,也不过勉强匹配罢了,更莫说那陈阳不过是个嫡次子,且那柏氏又是一张势利嘴脸,自家是赫赫扬扬皇后母家,未来皇太子的外家,何必与这等小人有牵扯,再便不肯搭理柏氏。谢逢春原也并未将陈阳如何看重,待听得马氏这番解说,也觉有理,只是拿不准,便来问谢显荣主意。
却说谢显荣当日瞧中了赵腾,想冯氏问一问玉娘意思,不巧的是玉娘回去就病倒了,这事儿就耽搁了下来,这时听着谢逢春动问,便先把自家盘算与谢逢春讲了,又道:“若是殿下肯了,我亲自去请圣上做主。”
谢逢春把赵腾形貌想了回,只笑道:“倒是个好的,只是形貌太严厉了些,年纪也略大,云娘又小,未必肯答应哩。”谢显荣情知云娘对赵腾关注,陈阳她未必喜欢,换了赵腾,多半儿会答应,便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由得她做主。”谢逢春道:“须得问过殿下再做主张。”谢显荣自是答应。
而云娘那里,也恍惚听着了广平伯夫人柏氏得罪了马氏,叫马氏奚落了一场的消息,正是欢喜的时候,忽然听着世子夫人请她过去,心上不由忐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