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叫玉娘一瞧,梁氏虽还带些笑,心上却是惴惴,知道玉娘只怕已猜着是她的主意,果然听着玉娘道:“二嫂与二妹妹相见未久,这话倒是说得笃定,倒象是熟识一般。”梁氏在家时,听着谢怀德与冯氏都与她提过,玉娘进宫前与月娘不大和睦,这时听着这话,玉娘倒象是有回护的意思,立时站了起来,双手交握道:“妾不敢。”
玉娘轻轻嗯了声,转与冯氏道:“父亲母亲也觉着好么?”冯氏见梁氏吃着教训,胆气愈发地不足,垂了头道:“是。父亲母亲也道是齐瑱欺人太甚。”玉娘这才点头道:“知道了。我只问你,若是月娘不肯应承,以为你们偏向齐瑱,要做成齐瑱与他那内宠双宿双飞,反叫她吃委屈呢?便是月娘肯答应和离,不肯嫁与那郝文胜,你又待如何?”这话儿却是冲着梁氏问的。
梁氏紧紧握着手,乍了胆儿道:“妾以为,如今齐瑱也与他那内宠双宿双飞。”冯氏听见梁氏这样说话,几乎将胆也吓破了,提裙在玉娘跟前跪了,又去扯梁氏也叫她跪,口中与玉娘道:“殿下,弟妹年少,并不是故意顶撞,还请殿下瞧在二叔的份上,宽谅一二。”梁氏叫冯氏扯着,只得与玉娘跪下,脸上神色虽是恭恭敬敬,却未见多少害怕。
玉娘先与冯氏道:“嫂子不必如此小心,我不是这等量小之人,起罢。”说了脸上反而带了些笑,又与梁氏道:“便是月娘肯听你们说话,齐瑱那里难道就肯听你们摆布吗?”
梁氏听在这里,才知玉娘有意答应,不过顾虑着齐瑱多些,忙道:“那齐瑱虽不肯与月娘和睦,却也不曾用着我们家女婿在外头行走,倒还有些骨气。”玉娘听说便冷笑一声:“这话好笑!他不说,人便不知道他是我们家女婿么?”。
梁氏忙到:“妾有个粗浅主意,殿下且听听可还使得。妾以为,齐瑱与月娘是原配夫妇,哪有没有妻子在家,倒抛得丈夫一个人在京,无人照料的道理?旁的不说,齐瑱如今大小也是个翰林官,再没有哪个官太太肯与姨娘应酬的。是以月娘来京夫妇团聚,但有应酬往来,月娘也好出面。可姻伯父姻伯母在家也不能没人照应,妾以为那位翠姨娘很应该回阳谷城,伺候姻伯父姻伯母百年,这才是人伦纲常所在。若是齐瑱这般做了,少年夫妇虽往日有些儿磕绊,以后夫妇和睦就好。”若是齐瑱肯认错,自然再好没有,哪个还费那些心思去定要分拆他们夫妇。若是齐瑱依旧拎不清,到时月娘再要与他和离,人也不好说承恩公府富贵忘本。
言毕,梁氏便垂了头儿等着玉娘吩咐,只觉得玉娘一双眼盯在她背脊上,过得好一会才听着玉娘轻轻嗯了声。
原来玉娘这一胎楚御医已说着七八成是个男胎,是以外家便要紧起来。玉娘从不指望着毫无根基的谢家能给助力,可也不能碍了事,拖了后腿去。便是谢显荣谢怀德兄弟都是聪明人儿,然谢逢春与马氏为人多少都有些糊涂。而冯氏从前倒是中规中矩,可近日来想是叫人奉承久了,连着犯了两回错,也不能叫人放心。倒是梁氏,听乾元帝言道她曾是她曾外祖母平安大长公主亲自教养过的,是以有意要试梁氏为人,若她果然是个可靠的,日后不妨抬举起来。一来梁氏身后,有着兵部梁丑奴、有着临江候,而临江候更牵连着宗室,善待了梁氏,自然有利;二则,也好敲打敲打冯氏,叫她行事谨慎些。待看着梁氏虽有惧怕,却不慌乱,言行有据,心中略喜,脸上依旧是个不辨喜怒,素指在绣着连珠如意纹的袖口拂过:“这话倒也成理,你觉着,叫哪个与他说?”
梁氏慧黠,听着“哪个”两字便知是将谢逢春刨去,依着她的心思,倒是谢显荣去说的好,一来谢显荣到底年长许多,身为月娘长兄,自然有身份底气;二来,且不说其为人如何,只看其形貌谈吐,也是个君子模样。只是当着冯氏的面儿,再不好由她来讲,可玉娘即开口询问,再没有不回答的规矩,因此就道:“自然是二妹妹的哥哥们。”
冯氏那里听着梁氏那番长篇大论,又看玉娘脸上并无不悦,知道她是听了进去,这时听玉娘问哪个去与齐瑱谈,看梁氏不肯应承,忙道:“若依着亲近,二叔与齐瑱是同窗哩。若依着身份,自然该外子去。”
玉娘听了,知道这是冯氏意欲奉承,肯兜揽的意思了,只是碍着没与谢显荣商议,才不敢说句实在话,要讨自家一个口谕,因此笑道:“想来大哥哥年长,齐瑱多少也要给几分颜面。”冯氏听玉娘这话,也松了口气,忙道:“是,长幼有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