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叫梁氏这话说得将背挺了挺,忙道:“快去,快去,莫叫殿下久等。”梁氏脸上这才一笑,又听冯氏没开口便向她看了眼,却见冯氏垂了头仿佛脚下沉重的模样,不由疑惑起来。
原是为着冯氏将谭氏送到玉娘面前,虽是有惊而无险,更因此将陈庶人,刘废人母子彻底除去,可冯氏举动到底冒撞了。玉娘当时若是训斥了她,冯氏心上怕还安定些,偏玉娘只叫她回去想想,之后再无下文,这等不上不下,就叫冯氏坐立难安起来,今日忽然召见,虽知大半是为着月娘的缘故,到底心中不安。梁氏哪里知道这些,只以为冯氏也为着月娘忧心。只是金盛在前,倒是不好问的。
一行三人到了椒房殿,金盛先进去回话,梁氏方道:“母亲镇定些儿,便是二妹妹独自出来,总有身份在,人也不敢欺她。”冯氏听了,将梁氏瞧了眼,正要开口,就看着金盛疾步出来,见着三人脸上就是一笑,将拂尘一甩,往侧让开几步,道是:“殿下宣承恩公夫人谢马氏、承恩公世子夫人谢冯氏并谢梁氏觐见。”
听召,三人由马氏在前,冯氏梁氏在后屏息垂首进了正殿,就听着内侍唱道:“肃、跪、拜,起。”三人依礼跪拜,一个头磕完起身这才听着玉娘声音传来道是:“免。”就有女官传下口谕,将余下的三跪免了,而后赐坐。
马氏谢了座,颤巍巍在椅上捱了半边,一面抬头看向殿中正中的凤座,就看玉娘坐在那里,身着常服,脸庞儿较之从前丰润些,乍起胆子道:“看着殿下气色颇好,臣妇也就放心了。”
玉娘笑道:“劳母亲操心了。母亲这些日子身子可好?太医院给开的药可要仔细吃着,年纪大了仔细保养是要紧的。”马氏听着玉娘这话,一颗心顿时放下,脸上几乎要放出光来,满口答应,又朝玉娘腹部瞧了几眼,只觉得肚腹尖尖,十有八玖是个男胎。若真是个儿子,就是铁板钉钉的太子,心上得意不已,正想奉承讨好玉娘几句,却听着玉娘道:“二姐姐来京都家中是几时知道的?”
马氏来前就想求玉娘容情,只消月娘到京后她肯见一见,哪怕不见,只消赏些东西下来,月娘就有体面,齐瑱也不敢再冷淡月娘,嘴唇动了动,正要说话,就听着一旁的冯氏道:“回殿下,是齐家姻伯父的手书,借着大妹妹的名帖走的六百里加急。”
冯氏这话是在家与谢显荣商议好的,面儿上听着是齐家答应了月娘进京的,偏又未实说,可说是滴水不漏。玉娘听着点了点头,眼光在冯氏身上扫了扫,又看向梁氏。梁氏即是次子媳妇,身上又无诰命,自然轮不着她说话,看着玉娘看过来,便微微欠起身子,做了个聆听的模样儿,玉娘便道:“二嫂还未见过二姐姐罢。”
梁氏脸上带些笑,道是:“回殿下话,还未见过。”玉娘忽然笑道:“是呢,二姐姐回去侍疾时二哥哥还未成亲,想来二姐姐也很想见见二哥哥二嫂的。”梁氏听着这话心上一动,不由抬头去看玉娘,果然看玉娘一眼看过来,微一沉吟,忙道:“外子昨儿还道二妹妹在家时同他说得来,分别了这些日子也颇为想念。”
冯氏听在这时也就明白,这是玉娘要谢怀德去接月娘,又看梁氏似乎不明白的模样,为着讨玉娘喜欢,便小心翼翼地与玉娘道:“从阳谷城到京都,也算是千里之遥了,二妹妹一个人也怪叫人牵挂的。”她这话一说,梁氏也明白过来,原来皇后竟是要她丈夫去接月娘。说来谢怀德与月娘是嫡亲兄妹,做妹子的千里迢迢孤身上京,当哥哥的去接一接也是应该的,可她丈夫呢?只是这话却也不敢在玉娘面前问出口,只笑道:“殿下说的是,外子昨儿也这样讲呢。”
玉娘笑着点了点头,又与马氏道:“母亲与二姐姐也许久未见,这回母女们重逢,总要好好说话才是。”马氏哪里知道玉娘话中深意,只笑道:“是,是。”玉娘又转向冯氏笑道:“记得我还在家时,嫂子常与二姐姐联席夜话,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许多话讲,如今各为人妇,不知道还说得来么?”这便是吩咐冯氏,待得谢怀德将月娘接进京来,便将她软禁在承恩公府中,由她将人看住。
玉娘开了这个口,冯氏哪里敢说个不字,且即是玉娘的意思,便是日后谢逢春等人要怪,也怪不到她的头上去,自是满口答应,又笑说:“这说得来说不来,并不在有没有成亲呢。”玉娘点了点头,注目在冯氏身上,缓声道:“那就好。”说了探手端起茶来,见她端茶,马氏、冯氏、梁氏三人齐齐起身告退,玉娘也不虚留,依旧叫金盛将她们三人送了出来。
梁氏嫁来得晚与月娘没见过,只从谢怀德口中听着几句对月娘的评价。
谢怀德倒是个有些儿情谊的,虽也不大喜欢月娘脾性,倒也没在梁氏面前说过月娘多少不是。是以梁氏只以为月娘不过是有些儿任性,不想今日素来从容镇定的皇后竟是要谢怀德亲自去接月娘,又要冯氏将她看住,这样慎重其事,心上自然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