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李琅在京中已有克父克母的名声,李皇后手握宫权,护国公依旧领着实职时尚且有人挑剔,如今李皇后形同被废,护国公也去了实职,再有个退婚的名声,在婚姻上是是千难万难了,也是有可怜悯之处。且当时护国公做下那等事时,这李琅才将将出世不久,与她并无干系,也算得无辜。玉娘转念想着沈家那些女眷,只为着不落在教坊,母亲亲手掐死幼女,这些人又有何辜?一想着这里,玉娘对李琅便再无半分同情之心。
玉娘猜度出大长公主心思,却故意装个不知道,晚间乾元帝过来时,玉娘便捏着大长公主的帖子问他:“今儿妾接着大长公主的帖子,有些疑惑,大长公主这可是头一回递帖子,怕是有什么要紧事呢,妾有些不安。”
乾元帝将长安大长公主的帖子从玉娘手上接过瞧了眼,扔在一旁,将玉娘扯入怀中抱了,在她脸上一香,笑道:“好孩子,叫声好听的来,我就教你个乖。”玉娘听着乾元帝话外有音,做个懵懂的模样,细白的牙齿咬了咬唇,张大了星眸看着乾元帝。乾元帝又在玉娘唇上一亲:“我行三,知道了么。”玉娘脸上微微一红,斜睇了乾元帝眼:“您不哄我?”乾元帝叫玉娘这句逗乐了,在她臀部轻轻一拍,笑叱道:“好大胆子,连我的话都敢不信了。只管叫,有你的便宜。”
玉娘这才俯过娇躯在乾元帝的耳边唤了声:“三郎。”乾元帝脸上笑开,道:“太轻了,听不见。”玉娘便又叫了声,乾元帝还道:“再响些才好。”玉娘便做势个羞恼的模样,要从乾元帝膝上起身,乾元帝忙将她按着,哄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明儿姑母来见你,自是为着她孙子要与李家退亲,你只管答应她。”
玉娘不意乾元帝竟是说这个,迟疑地道:“答应大长公主退亲?”乾元帝将玉娘鼻子一弹:“我还不是为着你,小没良心的,叫你多喊几声三郎都要甩脸子。”玉娘忙将乾元帝的手拉着,含笑道:“三郎,三郎,您告诉妾知道罢,不然明儿妾在大长公主跟前说错了话,岂不是辜负了三郎的苦心。”
乾元帝看玉娘翻转脸皮如此之快,一时又爱又恼,磨得牙痒,将玉娘按在怀中揉搓了回,才松开了手,先扶她在怀中坐稳了,这才将事说了与玉娘知道。
起先乾元帝要说拢顾应祥与李琅时,确是恼了护国公夫人唐氏将心思动在赵腾身上。唐氏之所以动赵腾心思,还不是因为赵腾是近臣,收拢了赵腾,就有人替他们说话。虽赵腾为人忠贞,不肯答应,也不妨碍乾元帝恼了唐氏,故意将个空有公主嫡孙名头的顾应祥说与李琅,一来叫护国公一系没脸。更要紧的是,从来贵胄间联姻之后互为依仗,长安大长公主空有大长公主名头,却无势力,护国公与她联姻,便是白费了一门姻亲,日后玉娘再进一步时,也少些阻力。
而到乾元帝将护国公一系打压之后,便想着要趁此机会叫玉娘替大长公主出面退了这门不情愿的婚事。虽大长公主一家在朝中无有势力,可在宗室中也算长辈,卖她个脸面与玉娘总没有坏处。
玉娘听着乾元帝这些话,不由怔怔地将他看着,眼中瞬间蓄满了泪,又缓缓自眼角滑落。
乾元帝看玉娘的脸上神色悲喜难言,眼泪落得又快又急,哪里知道玉娘心上各种滋味,只以为她吓着了,心上柔软,一面拿着帕子替她擦泪,一面道:“傻孩子,哭什么呢?你乖乖地生个儿子要紧,日后少不了你们母子们的前程。”
玉娘如今已是昭贤妃,品秩上已和贵妃并肩,更手握宫权,隐在贵妃之上了,再进一步,除着凤座还能去哪里?是以乾元帝这话的意思便是只要玉娘生下儿子,便可母以子贵,登上后位。
这时玉娘的心上如同刀绞一般,她从来记着乾元帝与她的倾家灭族之仇,又以为乾元帝不过悦她色而已,便只拿虚情假意以对,哄着乾元帝,好借他的势先除了护国公一系,而后再与他慢慢清算。不想乾元帝替她想得倒是深远,只怕她受了委屈。玉娘忍着心痛,强笑道:“圣上待妾这样好,叫妾如何安心。”
乾元帝抬手将玉娘眼角的眼泪抹了,轻声道:“你有什么好不安心的?我不护着你还能护着谁?你和我这样生分,倒是叫我不喜欢。”
玉娘只怕再看着乾元帝就露出痕迹来,将脸藏在乾元帝怀中,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片刻就将乾元帝胸前的衣襟浸湿了。乾元帝从来不舍玉娘哭,看她这样,愈发放柔了声气,好言抚慰,又说:“爱哭鬼儿,亏得阿琰还小,不然看着你这样,可是要羞你了。”玉娘俯在乾元帝怀中,缓缓地定了神才抬起头来,也是玉娘不爱脂粉,常素着脸儿,这一场大哭也不过是肿了眼儿,称着黛眉雪颊,格外地叫人叫人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