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用的也是这种长射程的法国步枪,所以你要小心。”军官又提醒了他一句,“对了,这个人剑术很好,用的是萨摩‘药丸自显流’的剑法,你要注意。”
“我明白。”村田经芳将自己的武士刀拔出看了看,收刀入鞘,将刀背在了后背上,而不是象不少政府军中的东海武士那样,将刀挎在腰间。
“敌人也可能是萨摩人,村田君的同乡。”一位东海武士看到村田经芳将刀背在后背上,眼中闪过嘲弄之色,“同乡相残,这世界真是残酷啊!”
尽管对方在说着讽刺的话,但村田经芳却恍若未闻,现年41岁已然身经百战的他,这时心里想着的,只是如何干掉对方。
村田经芳生于鹿儿岛县,是藩士村田经德的长子,在倒幕战争的时候曾作为藩内首屈一指的神枪手参战,以第一队队长身份参加了“鸟羽-伏见之战”,后转战东北各地。明治四年作为御亲兵上京。授陆军大尉军衔,明治八年进设计技术研究所,任步兵中佐。为研究设计枪炮的技术,曾赴欧洲各国考察。归国后投入研究国产步枪的研究工作,明治十年村田经芳晋升为陆军大佐,任陆军户山学校教官,他根据在欧洲游学考察时所取得的经验,打算参考法国的制枪方法,改进日本枪械的制造工艺,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将他重新又作为一个优秀的射手和教官推上了前线。
这也许是身为萨摩武士后代的他,无法躲开的命运吧?
“狮子就是把它的崽子抛下千仞的深谷。”14岁出头的萨摩男孩们在藩属监狱门口集合,等待刽子手砍下死囚的脑袋,然后一哄而上。第一个咬下尸体耳朵或手指的为胜者,将得到第一轮向死尸下刀的机会,享受萨摩少年勇士最荣耀的时刻。
这样的荣耀,村田经芳有过多次。
萨摩人面色黝黑,身体粗短,行动矫健,作风凶狠。自古有“萨摩隼人”之称,日本皇宫守卫多从中出。萨摩的武士教养之道独特,萨摩剑道更是剑术中的异类。示现流是岛津家的御用流派。下级武士则练习药丸自显流。后者要求出击时一定要有劈入地面的力量。从敌人的颈动脉一刀劈到大腿,保证一击毙命。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凶悍招式,却有一个轻盈的名称——“蜻蜓”。
极致的杀伐之气和极致的柔美静雅,在萨摩武士的养成过程中同在。
结束了白天的杀戮,年轻的萨摩武士坐在甲突川的河岸,提起裙裤,将长长的武士刀放好,夜复一夜地拨动琵琶,通过琵琶悲伤而温柔的音色来平复激动的心灵。远离血腥的修罗场。坚如磐石的忠诚、无私无欲,乃萨摩藩武士道精义之所在。岛津家的中兴之祖岛津忠良专门创作了47首伊吕波歌。朗朗上口,唱的就是萨摩人处世修身的准则。
萨摩藩不设私塾。少年由父辈、兄长传道授业,从相扑到儒家经典,教学相长。此种“乡中教育”,成就了萨摩的遍地武士,平均每四个人中就有一个武士。在一个藩只许建一座城堡的德川幕府时代,萨摩武士聚合而居,形成固若金汤的外城堡垒。
在西洋人眼里,萨摩武士是日本的斯巴达人:凶残、自律、忠诚。他们以岛津家六百多年不间断的统治为豪,坚守自成一体的武士精神世界。他们在语言上跟江户人无法沟通,鄙夷江户人的风雅和情调,直至今日。
村田经芳毫不理会曾是他手下败将的东海武士们,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这支从敌军手中缴获而来的法国格拉斯步枪。
刚刚回到军中的时候,前线不断传来败报,很多战报称萨摩军的步枪射程远,精度好,而政府军所用的施耐德步枪射程比不过敌军,在战斗中经常吃亏。对此一开始村田经芳还有些怀疑,等到他亲身参加战斗,从敌人手中缴获来一支步枪之后,才知道那些战报上说的是实情。
而从那时起,他便一直使用着这支缴获来的步枪。
对于新式的枪械,村田经芳有一种本能的热爱,这也许遗传自萨摩人的先祖,那还是古代的时候,一艘倒霉的葡萄牙商船被冲上萨摩的种子岛,萨摩人先于其他地区的日本人,第一次见到了火绳枪。而后种子岛制造的火绳枪便扬名日本,早期的日本语里,火绳枪就是种子岛。
村田经芳喜欢收藏枪械,他家中最古老的藏品之一,便是种子岛出产的火绳枪。
现在这支法国步枪,既是他的收藏品,也是他的武器。
村田经芳检查完毕之后,便独自一人走入了林中,让前来传令的那位军官大为吃惊。
“村田君,你不要带助手么?”军官有些担心的问道。
“敌人只有一个人,不必了。”村田经芳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说道。
看着村田经芳孤独的身影一步一步的走进林间深处,刚才嘲笑他的东海武士们都不再笑了。
“这个家伙,又想自己逞英雄了!”一名东海武士愤愤的说道。
“这家伙虽然讨厌,但不能不说,他的枪法实在是很准,那些可怕的忍者,好多人都是被他和他的学生们干掉的!”有人说道。
“是啊!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听说他在设计步枪方面,也很精通,曾经得到过天皇陛下的召见呢!”
“还有这样的事?”
“是真的!”
“我们要不要去帮忙呢?”
“他这样的人,应该是不喜欢别人帮忙的吧?”
就在人们议论的时候,村田经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林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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