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东乡平八郎却知道,很久以前,曾在这片土地上,有着爆炸的炮弹,飞腾的尘雾,弥漫的硝烟,燃烧的烈火,漫天的箭矢,以及挥舞着刀剑做着血腥拼杀的人们的身影。
现在,这一切已是数百年前的历史陈迹了。
东乡平八郎的目光穿过树林,他看着闪着白光的沙滩。潮水形成优美的曲线滚过来,激起的浪花和溅溅的响声,好像向他跳着雄劲的舞蹈,唱着激昂的歌曲。
东乡平八郎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熟悉的歌声:
“……弘安四年夏,远寇纷纷来。四百州协力,十万骑渡海,国难正当头。扶桑儿男无惧色,奋我武勇力,伸张正义为四海!……”
海岸离他们越来越远了,有云雾笼在山顶,这使它有些模糊;而前方一片晴朗的天,海在阳光下激荡着耀眼的光芒,远处的岸和山显出或明或暗的淡青色和苍灰色。
“富士山”号渐渐的向前航行着,远离了海岸,东乡平八郎回想起这些天来的遭遇,心里总是感到有些失落。
的确,是自己选择了追随一直景仰的南洲先生,但是,当他这一刻奉林逸青之命巡视博多湾(林逸青此时就在舰上),预备截击政府的海军舰船和登陆部队时,他又有些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是正确的了。
“富士山”号随着波浪上下晃动,东乡平八郎不由有些晕眩。在这没有了日常熟悉的生活座标的海上,使人感到自己的渺小与无奈;以观沧海的感触每个人都不尽相同;而对厌倦了人世间一些无谓的烦扰纷争和卑琐生活的人来说,也许在这平静博大而又宽容的海上,暂时抛却往常的思维外套,让精神的实质得以在海风的涤荡中剥去岁月的侵蚀,有一些曾长久积郁心中的块垒会崩塌,会纷纷溅落于海中随洋流消融而去。
即使什么也不想,让视线在海平线上漫步。眼前的浪花溅起雪白的泡沫,而远方海与天的界线不甚分明,几近和谐地融在一起。耳边除了“富士山”号的轰鸣声,已没有什么事物能扰乱他的心灵——在大海的怀抱里,所有的烦躁都被海风滤净,只剩下一片宁静拥抱着心的回归;原来世界上总有一些事物,一段时间或空间,在他们这些海军军人无暇顾及的时候,仍在默默等待着心灵的回眸一瞥,在真诚的对望中理解生活的另一含义。
东乡平八郎感觉自己总象是匆匆的过客,每次出海,只想船快些靠岸;而忽视了海的存在,其实在航行中,也同样有美丽的风景。在海的无休止的起伏激荡里,海仿佛是生活中希望与之共处的那一类人,永远给人以向上的朝气,以自己充满热情的对生活的赞颂鼓舞着人们,给人以勇气与希望,激励着懦弱走向勇敢,狭隘变得博大。
在浪花丛中,“富士山”号匀速行驶着。蓝天,白云,远山,朗日,起伏的波涛,和谐的海平线,一切是那样简洁而统一,也许这才成就了海的永恒:无有苦心经营的复杂,也就没有败事在天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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