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亲王世子此举,除了因为他如今是宗正令,不得不率先出这个头以外,再就是存了试宇文承川一试,想看看新皇上底线,以后也好据此奏对办事的意思。
若新皇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不拘这些小节,轻易就退让了,当然就最好了,以后他和大家伙儿的日子都会好过许多,可如今看来,新皇摆明了寸步不让,自己认定了的事便会强硬到底,不论大小,那他们以后御前奏对待人处世时,又得奉行另一套标准了。
想想也是,新皇打从做太子起,尤其是这几年奉旨监国以来,能文能武,治得了国打得了仗,还顶住来自方方面面的巨大压力,强硬的着手整顿吏治,怎么看将来都会是个手腕高杆,耳聪目明的皇上。
这样一个强势的君王,当臣下的自然该避其锋芒,恪守本分,时刻都该有个为人臣的样子!
当下礼亲王世子与旁边的臣工们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都有了数。
宇文承川居高临下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则是微微翘起了唇角。
这些小节他完全可以不计较,再不然也完全可以将态度放和缓一些,与臣工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总能达到目的,他如今毕竟是皇上了,谁敢真驳他的面子?
可他不想这么做,他和蕴蕴之后要做的所谓‘不合规矩,有违祖制’的事情多了去了,如今让蕴蕴住到坤宁宫只是第一步,若他一开始就退让了,后面的事情都别想再做成了,反之,若他一开始便态度强硬,毫不退让,后面那些事情不说易如反掌,至少办成的几率也会大上许多。
如此顾蕴母子终得以顺利的住进了坤宁宫,至于念哥儿通哥儿两个,因如今年纪还小,随母亲居住也是正理,倒是无人置噱。
至此一切也终于万事俱备。
永丰四十五年七月己亥,上即位于乾清宫正殿,以次年为昭明元年。
——《邺史稿成宗本纪》
百官正式陛见过新皇,山呼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后,便是大赦天下,大封内外,以太子妃顾氏以皇后,已故新皇生母慎贵嫔为孝贤皇太后,至于其他后宫诸人,原没资格由圣旨册封,何况宇文承川后宫还空虚无人,更不足为言。
再就是念哥儿,虽是嫡长子,也因年纪还小,暂未册立太子,只仍与通哥儿一道序齿,称‘大皇子’、‘二皇子’即可。至如先帝后妃并子女等人,自也各有封赏,不外封亲王的封亲王,封长公主的封长公主,封太妃太嫔的亦如是,不足细表。
因先帝驾崩还不足百日,纵是如此大典,宫里也是一切从简,于外且不说,于内倒是省了顾蕴好多事儿,何况如今后宫人口简单,不过三五日功夫,也就将后宫一应事物全权接掌了过来,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
遂在这日宇文承川回来后,一边服侍他更衣,一边与他商量:“我打算就这几日便安排胡氏徐氏两个出宫,马氏几个也是一样,亦连先帝后宫从未受过召幸的年轻妃嫔们,也想一并放出去,整好借皇上大赦天下,放三千掖庭宫女出宫的东风,皇上意下如何?”
宇文承川想也不想便道:“你如今是六宫之主了,这些事情你做主即可。”
顾蕴笑道:“皇上发了话,我就放心了,谅也不敢再有人往我面前说什么‘不合礼体’‘不合祖制’的话了。”至于‘善妒’之类的话,如今有守孝挡在头里,至少这两年多时间里,应当不敢有谁公然的说她,只要不是公然的说她,那她就直接当不知道了。
宇文承川刮了刮她的鼻子:“你不必给我戴高帽子,不就是要我替你冲锋陷阵,事事挡在头里么?直说便是,我难道还敢说‘不’?”
“这不是想着你如今是皇上了,今非昔比,我不敢再轻易造次么?”顾蕴笑嗔道。
话音未落,宇文承川已撇嘴嘀咕道:“你也知道你以往时常都在造次?将来朕名垂青史,一定不是因为朕为国为民做了多少建树,而是因为古往今来,似朕这般惧内没地位的皇帝,就只朕一人……”
说得顾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挑眉道:“皇上说什么,臣妾没听清,要不皇上再说一遍?”便要去拧宇文承川的耳朵。
念哥儿由奶娘牵着走在前面,通哥儿由奶娘抱着走在后面,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瞧得顾蕴正拧宇文承川的耳朵,立时挣脱奶娘的手,拍手笑了起来:“我也要拧爹爹的耳朵,我也要拧,爹爹抱我,抱我……”
急得奶娘忙要去将他拉回来,一面压低声音又急又快的道:“大殿下,您不能再似以往那样与皇上胡闹了,您该先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行过礼,再斯斯文文的与皇上和娘娘说话儿才是。”
本来大殿下身体便不若二殿下健壮了,不趁如今二殿下还小,不会说话讨皇上和娘娘的欢心之前,让皇上娘娘越发疼爱看重他,假以时日待二殿下长成了,以后会如何,可就谁也说不清了,天家可与寻常人家远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