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会意,忙答应着去了,顾蕴这才迟疑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妹身陷囹圄不闻不问是一回事,亲自动手以绝后患又是另一回事,其性质何止恶劣百倍,二皇子应当不至于真这般禽兽不如罢?”
宇文承川冷笑道:“这种事儿谁能说得准呢,我们看下去自然就知道了,总归加强关雎宫的护卫准错不了。”
不一时冬至便回来了,行礼后禀道:“二皇子与皇上说,虽说自己未曾染过痘疫,如今不能进关雎宫去探望五公主,侍疾于林贵嫔床前,至少可以自自己府里挑几个妥帖且出过痘的人,去关雎宫服侍五公主和林贵嫔,聊尽他为人兄为人子的一点心意,求皇上恩准。皇上在考虑了片刻后,答应了他的要求,如今他已出宫去了,想来很快就会送人去关雎宫了。”
宇文承川闻言,就看向顾蕴道:“他到底是想救人,还是找机会以绝后患,很快便可见分晓了。”
顾蕴点点头:“那我们的人得越发看紧了林贵嫔和五公主,决不能给他以可乘之机才是。”
到了下午,二皇子府果然送了四个嬷嬷四个丫头两个太监,共计十个人到宫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出过痘的,倒是符合进去关雎宫服侍林贵嫔和五公主的条件了,何况皇上还发了话,是以陈淑妃与贤妃见过人后,很爽快便让人将他们送进了关雎宫去。
这些人进了关雎宫后,一开始倒也安分,并不仗着自己是二皇子派来的,就要如今林贵嫔和五公主“贴身服侍”的嬷嬷和宫女们的强,倒是林贵嫔和五公主得知了他们是二皇子派来的后,一度满脸以为自己终于快要得救了的欣喜与庆幸,差点儿还没忍住当初呼起救来,还是接触到身侧“贴身服侍”之人皮笑肉不笑的脸和包含威胁的眼,才勉强忍住了。
是以一直到入夜,关雎宫至少表面看来,都还很平静。
只是这平静只持续到了三更天,便被两道敏捷而悄无声息潜入林贵嫔和五公主如今住的屋子里的身影给打破了。
眼见屋里其他服侍的人都睡得死死的,床上的林贵嫔与五公主也是一样,那两道身影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芒,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便齐齐冲向床边,“刷”的一声拔出了靴筒里的匕首。
只可惜二人的手高高举起后,便再也落不下去了,不是他们不想落下去,而是被人自后面把他们的手给拉住了,不但如此,他们的脖颈上,也贴上了一个冰冰薄薄的硬东西,二人既是习武之人,岂能感觉不到那硬东西是什么,如今性命已掌握在别人手里,他们如何还敢轻举妄动?
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自以为已放倒了屋里所有的人,一切都神不知人不觉,不过只是对方为了钓他们上钩,有意营造出来的假象罢了。
果然下一刻,屋里便灯火通明起来,不但所有服侍的人都醒着,连躺在床上的林贵嫔与五公主也大睁着眼睛,满眼都是悲愤与难以置信,只不过二人都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应当是别人点了麻穴和哑穴。
就见其中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笑眯眯的说道:“怎么样,贵嫔娘娘,五公主,奴婢就说真正想要您二位命的不是我们主子,而是你们一心等着来救你们的人罢?所以你们还是安心接受奴婢们的服侍罢,有奴婢们的服侍,你们好歹暂时还能保住性命,反之,可就未必了!”
说话之人不是别个,正是白兰,她说完后,见林贵嫔与五公主都是睚眦俱裂,偏又说不出话来,忙又笑道:“看奴婢这记性,竟忘记娘娘与公主现在说不出话来了,奴婢这便给您二位解穴。”
一面说,一面上前运气于手指间,出手如电的替林贵嫔与五公主解开了哑穴。
林贵嫔立时便大骂起那两个刺客来:“你们两个混帐东西,竟敢阳奉阴违,谋害本宫母女,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来的,本宫的儿子本宫知道,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一定是有人瞒着他在暗度陈仓,你们两个最好老实交代,本宫还可以考虑留你们一条全尸,否则,本宫一定让你们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五公主则叫道:“母妃,您与他们废什么话,如今事情已明摆着了,这是二皇兄怕我们连累了他,让他的所谓大业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索性结果了我们,绝了自己的后患呢,反正如今我染了‘痘疫’么,您日日与我待在一起,自然也不能幸免,我们便死了也是白死,您还在自欺欺人,难道真要我们送了性命,您才肯相信他宇文承乾是个何等心狠手辣之人不成!”
说着哭了起来:“本就是他连累了我们,到头来他不说救我们也就罢了,反倒还要先结果了我们,母妃,我才十五岁,还远远没活够呢,您可不能为了他,就让我白白去送死,我是绝不会让他如愿的……”
“闭嘴!”林贵嫔的脸白一阵青一阵的,喝得五公主悻悻的没有再说后,方咬牙继续问起那两个刺客来:“本宫再问你们一次,到底是谁指使你们来谋害本宫母女的!”
她宁愿死,也绝不相信自己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养到这么大,对他掏心掏肺,自来孝顺有担当的儿子会那般无情无义,狼心狗肺,所以一定是底下的人瞒着他在自作主张,一定是的!
奈何那两个刺客却眼神躲闪的小声说道:“娘娘明鉴,真是殿下派属下们来的,殿下也是没法子了,总不能就为了娘娘和公主两条性命,便让一切都毁于一旦罢?殿下还说,别人家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女,哪怕赴死,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娘娘若真疼他,理当也如此才是,将来,他自不会让娘娘和公主白死的,何况还有小殿下呢,娘娘与公主便不看大人,也得看小殿下啊,希望娘娘与公主以大局为重……”
这话还真像是自己儿子说得出来的,林贵嫔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之下,整个人也越发狂怒了,尖叫道:“混帐东西,混帐东西,本宫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到这么大,他竟为了保全自己,保全自己的儿子,不顾自己亲娘和亲妹妹的死活了,本宫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生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要本宫为他去死,本宫偏不呢,本宫偏就要活得好好儿的,看他会落得什么下场!”
彼时宇文承川与顾蕴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得冬至压低了的声音自外面传进来:“殿下,果然二皇子府送进关雎宫的人是为绝后患来的,方才已动过一次手,被白兰领着人拿下了,接下来怎么做,还请殿下示下。”
宇文承川闻言,立时了无睡意了,道:“这样的事既有一,必定就会有二有三,继续加强防卫便是。”
“是。”冬至在外面应了,又道:“林贵嫔与五公主都是悲愤欲绝,林贵嫔倒还没提什么要求,五公主却说要写信给二皇子臭骂他一顿,希望殿下满足她的愿意,殿下怎么说?”
宇文承川想了想,道:“他既已知道我知道他养私兵的事了,这会儿必定正焦头烂额,再让自己的妹妹骂上一顿,心情想也知道只会更糟,他不让我好过了,难道自己还想好过吗?答应五公主的要求,再尽快替她把信送出去。”
冬至于是再次应了,行礼退下了,宇文承川听得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才复又躺下了。
却正好对上顾蕴亮晶晶的双眼,忙柔声道:“吵醒你了?”
顾蕴摇头低声道:“方才冬至才一说话,我就醒了。这样父不父母不母子不子的戏码,也就只有皇家才会上演了,我只希望,将来我们的孩子与我们之间,无论如何都别到这一步!”
若真到了这一步,她一定会奔溃,会发疯,情愿立刻去死罢?
宇文承川又何尝敢去想象那样的画面,忙将她抱紧了,柔声道:“蕴蕴,你别担心,我们和我们的孩子之间,永远都到不了那一步的,因为我有你做妻子,他们有你做母亲,你难道连自己都信不过了不成?”
说得顾蕴叹息起来:“我自然信得过自己,就是还是忍不住有感而发罢了,‘可怜身在帝王家’,这话真是再贴切不过了。不过你还得让人随时注意着林贵嫔,别叫她找到机会寻了短见才是,在绝望与对儿子无私的爱的双重夹击下,没准儿她真就如二皇子所愿了呢?届时只剩下一个五公主,连亲娘的命二皇子都能不理了,何况妹妹,我们握着五公主,反倒成烫手的山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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