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年盛夏的汉城,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息,那是一种狂喜与狂热互相碰撞着的气息,整个汉城,也许是整个朝鲜都处于一片前所未曾有的狂热之中。頂點說,..
尤其是对于那些朝鲜士子而言,他们几乎天日都会站在统监府布告栏前,围看着从前线战地传来的最新消息,每当布告栏贴上战捷新闻的时候,这些朝鲜士子无不是为之欢呼,甚至不少士子能激动的流出眼泪。而当满清旧都奉天不战而克的消息传来时,整个汉城瞬时沸腾了起来。
汉城的街道两侧店铺门前,大大的统监旗以及带着怀明之意的日月旗铺天盖地的悬挂着,从李康年的眼前划过,重回汉唐的旋律一遍遍疯狂地灌入他的耳膜。作为朝鲜有名的硕儒,李康年与柳麟锡等人一般,坚持春秋大义,对外尊华攘夷,但与其柳麟锡等人主张“北伐”,要求北伐满清,恢复明朝不同,在他看来,明已亡两百余年,皇宗灭绝自然再无恢复的可能,即便是北伐亦是主张朝鲜入主中原。
但他的这一梦想,或者“幻想”随着统监府的在朝统监而化为泡影,尤其是在统监府全面介入朝鲜国政之后,在地方事务厅的介入下地方官府更是成了一个摆设,这曾让李康年痛心不已,每每思及国朝全为清国人所把持时,心痛之余尊华攘夷亦于心底闪动,而此时,面对统监府起兵反清。主张卫正斥邪的他整个人不禁迷茫了。
这。这统监府难道当真是意欲恢复中华吗?
此时。《东亚日报》的记者们已把新军占领锦州兵逼关内的消息,通过号外传向外界。汹涌的人潮手执旗,更多的是日月旗,而不是一块红布即可的统监旗,迎着漫天飞舞的彩带走上街头,欢呼着,跳跃着。
这时,两个满脸是泪的年轻士子。冲到李康年的面前,在看到是李康年内,两名士子连忙激动的行道:
“卫已先生,中国光复了!中国光复指日可待!”
尽管那中国光复依然还很遥远,但却第一次让这些士子们看到希望,看到中国光复的希望,而对于这些坚持春秋大义,秉持尊华攘夷之心的士子而言,这天地间似乎没有任何事务能比这更令人激动了。
甚至在他们许多人眼中,一但中国光复那所有的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再也没有洋扰之忧,亦不会有贪官横行。而朝鲜又能以事大之心诚侍中国,而为中国所佑。
在未曾有过的激动之中,数以千百计的朝鲜官员、士子无不是激动的哭喊着,甚至不顾宫侍阻挡的涌向大报坛,以祭祀皇明三帝,那哭声更是震天,更是有激动者吟诵着陆游的《示儿》,大有老怀欣慰之感,而每一个来到大报坛的朝鲜官生无不是于大报坛泣拜,告知三帝中原他日将复,而那是为“犬羊夷”的满清不日必灭。
对于这些数百年来一直尊崇明朝、蔑视满清的“尊周大义”的朝鲜官员以及士子而言,在这一瞬间,他们似乎理解了统监府,理解了府中过去两年中对朝鲜的“凌压”,这凌压为的却是“匡正中华”,甚至生出一种荣幸之至的感觉来。
“……中华以我朝鲜之力,而再行匡复,朝鲜能以事大如此,再造母邦,实是朝鲜万民之幸,亦是朝鲜万民之福,神宗皇帝竭天下之力,出兵救之以东藩,得以再造藩邦。吾东方昆虫、草木,何莫非皇灵所被也?今日,朝鲜士民愿竭尽国力以助北伐……”
而相比于朝鲜官民的激动,只有极少数人从统监府发出的通电中意识到,这次“北伐”恐怕并不是为“恢复中华”,因为通电中没有任何与“中华”有关的字眼,难道当真是“清君侧”,若是现在还有人将唐浩然视为清国的忠臣,恐怕只会徒惹人笑,可此次挥师关东的目的又为何?
可无论如何,对于朝鲜人来,现在他们似乎找到了一个令他们骄傲的理由——“以一邦而报中华”,以一邦而复中华,仅仅只是想到中国的光复是起于朝鲜,便足以令这些千百年来以事大的朝鲜人为之自豪,甚至得意的叫嚷着“中国再造朝鲜,朝鲜再复中国 ”,甚至相比于过去,原本被地方事务厅压着的朝鲜地方官厅,亦全力配合起事务厅的工作,大有若不尽力,即为中国之罪人的感觉,而这反倒令地方事务厅顺理成章的全面接管了地方政务,当然一切都是借着“中国”的名义。
此时,当“恢复中国”成为朝鲜的民心所向时,在这民心所向的中心——统监府中似乎并没有这种自知,对于统监府来,一切只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东北!”
在南别宫的办公室内,吐出两字的唐浩然,只是笑看着李经述,现在差不多是时候开出自己的报价了。
“东北!”
李经述惊诧的望着唐浩然。
“东北,那,那可朝廷的龙兴之地,朝廷是断不会……”
“断不会如何?”
唐浩然摇摇头,李经述还是太过年青了,现在他反倒是希望能够同李经方打交道,如果是李经方的话,他会怎么?
他也许会……“你先打下来再,等到你打下东北,朝廷自然也就不出话来了”,甚至,他还会唆使自己进攻京城,以确保朝廷作出让步。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想法罢了,毕竟同自己打交道的是李经述。
“朝廷断不会接受又能如何?现在府中已经于解放区建立了民政厅,而在许多地方许多乡绅、市民、贫民,更是自愿向驻朝军请求保护。百姓代表恳请军队宽大施恩。垂怜拯救百姓于流离之苦。”
提及对东北“解放区”建立的民政体系。唐浩然神情中不禁显露出一丝得意,对于东北地区的民政管理,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对统监府的一场考验,或者是等同于进京会考前的一场“考试”,直接考验着这两年,统监府在民政方面仿效西洋建立的现代民政体系,甚至于朝鲜亦不过只是进行某些尝试罢了。
只有在东北,才能真正尝试推行现代化的民政。从而为将来对全国的统治打下基础。更为重要的一是,现在东北的人口不到700万,虽是地大却人烟稀少,有比这里更合适的“民政试验场”吗?在中国没有比这里更适合进行变革的地区,再加上东北丰富的资源。十年后,东北甚至将是自己挥师南下的根本地,朝廷不会?与自己有关系吗?
“朝廷是断不会同意由将东北龙兴之地让予你!”
面对唐浩然的反问,李经述深吸一口气,盯着他继续道。
“毕竟,无论如何。朝廷总需要顾着那面子!否则……”
朝廷的面子!
冷冷一笑,唐浩然看李经述冷笑道。
“这一次。我就是要扒掉朝廷的面子,非但我要扒,恐怕中堂大人……”
虽做不到走一步算十步,但从抛出那个“八督议政”以离间满清朝廷与地方汉臣信任的那一刻起,唐浩然就知道,一但汉臣们为了自保选择“议政”,那么对于他们来,只有扒下朝廷的脸面,他们的官位才能做的更稳当。
正如历史上,庚子之祸把满清朝廷的脸面扒了下来一般,若非李鸿章、刘坤一等淮湘权臣相即离逝,加上张之洞拱手让权晋身军机,那满清朝廷又岂能坚持十一年,不过虽是如此,地方坐大的现实,却又是满清朝廷无法逆转的,当他们试图逆转的时候,辛亥革命随即爆发了。
现在自己需要做的就是把朝廷的脸面撕下来,纵容其它八督坐大,有了那八大总督的互相牵绊,自己至少在未来十年内,不需要担心满清朝廷,至于八大总督是否会互相攻伐,从而导致内战,唐浩然反倒是充满了信心,这些读书人出身的总督断不会如此,至少于他们心中还有那么信仰。
话再回来,不还有一个朝廷在嘛!
“中堂大人也是想要把朝廷的脸面扒下来的!”
唐浩然的话只让李经述无奈的苦笑,苦笑之余却又不住的摇着头,最后盯着唐浩然道。
“子然,过去他人只道你长于西学,而不擅为官,可今日……”
话声稍稍一顿,在出这句话的时候,李经述依然将面前这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青年视为朋友。
“世人必皆知,这世间最擅长为官者便是你,纵是家父亦叹之不如!”
用一招通电把八督逼到欲为忠臣而不能的地步,如此之人又岂不擅于为官,但李经述的评价换来的却是唐浩然一阵大笑,只见他笑道。
“仲彭,我若是会为官,又岂会走到今天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