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争一开始,岚宛清也不理会夜辰的反对,给天纪齐全副武装,他的小腰带里的石灰粉,两边衣袖缀着的柳叶边很是锋利,完全可以当小刀使,他的小靴子里还插着刀锋利无比的匕首。
夜辰曾经担心这样可能会让天纪齐不小心就伤到自己,岚宛清却说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皇宫还是二七营?这里是战场!一个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地方,也许有一天我们全都会战死,他得学会保护他自己!”
天纪齐清楚的记得麻麻的每一句话,还有她给的告诫,“记好你的武器在哪里,不需要的时候,不准摸它!需要的时候,不要给我有一分的迟疑,直接拔出它,对准你眼前能够到的任何地方,刺!”
现在,他就毫不犹豫的拔出了匕首。
麻麻的教导是在被逼无奈之下生死之际才要想办法伤人,但是现在天纪齐管不了这些,他只知道自己讨厌这些杀齐霄子民的蛮子。
但是下一秒他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身下的西番兵,终于从混噩中清醒过来,本来他就是走在前面的步兵,身上的软甲还为他挡去了一部分攻击,他伤得也不重,一醒来看到身上的娃娃,破烂的衣衫里透出的软甲,还散着金光,就知道此物不凡,顿时眼底就冒出贪婪的神色,一骨碌坐了起来,伸手就把天纪齐给拎起来。
他一动手,天纪齐就停了手,手一缩,将匕首收在了背后。
因为他现在的位置刺不到对方的要害。
岚宛清教他往自己能够得着的地方刺,就是怕他年纪小力气也小,要是真碰到生死之际,强行要求他看准了再动手可能就误了时机,只想着他能伤人自救就好。
天纪齐却留了个心眼,在城头看着那么久的生死厮杀,他也慢慢知道,哪些地方刺下去,是能杀人的。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西番兵面带狰笑,“这软甲倒是不错,就让爷来用吧!”一手卡着天纪齐的脖子,他伸手就要去剥他身上的软甲。
他右手一抬,露出了腋下。
天纪齐也跟着一抬手。
突然这士兵就感觉到一阵尖利的疼痛,一低头,就看到自己胸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只白白胖胖的小手,小手里还有一点金黄色的木柄露了出来,似乎……是刀柄……
脑海里才冒出这个念头,疼痛就排山倒海一般袭来,他惊愕地瞪大了眼,吃痛的松开手。
对面的小娃娃,小脸紧绷,似乎是在蓄力,最后只听他大“嘿”一声,小手用力往外一拔!
“噗”地一声微响,插入胸膛的匕首,竟然被天纪齐给拔了出来!
麻麻说,刺中要害的武器,再往外一拔,会让对方失血更多,死得更快!
麻麻还说,对待亲人要如春风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如寒冬般冰冷!对亲人不可以做的事情,对于敌人完全不需要留情。
所以,拔!
小娃娃的脑海里,全是瞬间破城的越漠,哀嚎的百姓,被刺穿的尸体……那些冰冷的画面一一从他眼前闪过。
这些都是他的将士,他的子民!
两岁启蒙,太傅教他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抚民万方,天下共治”……条条款款,以民为主。但这些纸上谈兵,全然比不上这两个月跟在岚宛清身边,亲眼所见,亲身所感,让他将这些理念真正体会到个中滋味,永生难忘。
刀一拔而出,长血飞溅,在空中画出一道弧度。
喷射而出的鲜血,直直喷在不知躲避的天纪齐的小脸上,浓浓的血腥气让他想吐,想哭。而他也真的哭了,不是伤心,也不是因为有多害怕,他始终还小,人间百味他没有尝尽,也不曾全然知晓。
他就是突然想哭,眼泪就跟着唰唰地流下来,将小脸上的血迹硬冲出两道粉红的沟。
西番兵一个踉跄往后退,天纪齐赶紧翻身往后,他也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死,但是却知道现在自己的危机并没有过去,他一边哭着一边抹着脸往烟多的地方跑,小小身影只是一闪,就躲进了浓雾之中。
那西番兵晕倒在地,并没有死过去,天纪齐力气毕竟太小,而且也不知道心脏的具体位置。没多久,又一个西番兵冲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的,身后有乱箭四飞,不知来处,他冲过来就被晕倒在地上的西番兵给绊倒了,再度大骂出口,正准备要爬起,突然眼神一亮。
就在他面前不远处,有只小靴子,软缎镶金,布满宝石。
这人赶紧伸手就要去抓。
突然一个小身影从浓雾里冲出来,手里抓着长长的布包,对准他的眼睛就撒。
一团白雾散开,全都冲到了他的眼睛里,那个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蹲了下来,一头一脸的白灰,看起来很是狼狈。
小身影赶紧奔到他的身后,双手抱着根木棍,用尽全身的力气,“砰”地一声砸中了他的脑袋。
西番兵应声仰面而倒。
天纪齐爬上他的身上子,拿走他手里死死抓着的小靴子,眼珠子一转,回想了下麻麻以前教过的各种整人手段,选了最好用的一种,他把小靴子放到那人胸前,又掏出匕首,从靴子底戳进去,尖头朝上,刚好被靴子边给挡住了。
接着他又躲到了一边。
没多久,又一个西番兵冲了过来,这是一处比较偏僻也比较窄的山坳,大部队还在外头,来的人也比较少,全是被爆炸惊的慌乱而逃的人。
这人奔了进来,烟雾也渐渐淡去,他一眼就看到仰面而倒的同伴,胸口上还有只满是宝石的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