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都不由一愕,一齐注视着这位神经兮兮的老爷子。
张湛咏迷惑道:“叔叔,你在说什么呢?”
张匀得意洋洋道:“贤侄,我刚才就想起了什么,但一时不能确定,所以特地又下楼去好好察看了一回,才终于明白那人偶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张湛咏知道张匀知识渊博,忙向他请教,张匀笑眯眯抚髯说道:“十年前我奉张天师之命去杭州办一件事情,看到杭州人在端午节时便用这种艾草和其他几种草束成张天师的人像,悬挂在门楣上。有些仕宦人家还在这天正午时分用朱砂书写‘五月五日天中午,赤口白舌尽消灭’的贴子,原来这是流行于江南一带的消除口舌符啊!因为这事过去了十年了,所以我一时也忘记了,呵呵。”
张湛咏纳闷道:“既是杭州人的习俗,怎么这里也有呢?而且现在是春节而不是端午节呀……”瞥了杜娟一眼,问道:“大巫师,你从前一定也没有听说过湘人有这种习俗吧?”
杜娟点点头,望着张匀道:“我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想来张叔叔……所言非差吧,刚才吃饭时,我们不是都看出这家人有些不和睦么……”
杜娟这些日子以来,对张匀都没有明确的称呼,只是有话说话,彼此知道对方是在同自已说话而已。
然而张匀这一路上两次为自已掏钱,平时又见他对人很和气,杜娟心里不由对张匀生了好感——而且张匀先前也在人前假称是自已的叔叔,所以她便顺口这么称呼张匀为“张叔叔”,也显出自已对他没有了先前的恶感。虽然张匀对自已的美色仍心存贪婪,但杜娟作为一个女人,对男人有这种贪婪其实心中窃喜的……
张匀与杜娟对视了一下,心中一暧,说道:“大巫师,这本是汉人的习俗,大巫师不知道也很正常的嘛。”
杜娟恬然一笑,张匀道:“你们要是不信的话,我叫老板来当面说说这事……”
张湛咏忙说不必了,众人都有七八成相信张匀的话了,饶珊听了这番话,放了大半心,说道:“但愿是这样吧!”
杜娟心中也希望是这么一回事,要不然自已作为湘西的“大巫师”,却不知道这种巫蛊之术的话,也算是在正一道诸人面前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了。
众人正谈得稠密,汤恬、方雯、霍雨晴三个女弟子已经煎好药端了上来,为了提防店老板一家做手脚,心细的汤恬还将药罐子提进屋来了。
张湛咏问起店老板一家在她们煎药时有无动静,霍雨晴不无表功地道:“老板娘在我们煎药时,便出来一直坐在我们身边,害得我们三人都提心吊胆的!我们按照张公子的吩咐,当一人上茅房时,另两人就加倍提防着老板娘!”
张湛咏与张匀闻言一惊,众人也不由面面相觑。
饶珊立时现出不放心的样子,暗忖:“你们三人还提心吊胆的——说这话骗谁呢!又不是你们三人生病要吃药——倘若是我和大巫师被下了蛊,你们三人还暗暗称快呢!”
饶珊人生得美,平时又待人虚伪,这几天又巴结上了张湛咏这个大人物,眼看很可能会得到提拔了,所以班蓉和六位女弟子都很是妒忌她。因而今天饶珊在山上脚受伤时,没有一个女弟子愿意冒雨出来搀扶她。
饶珊急忙问道:“老板娘为什么一直不肯离开呢?”
方雯道:“老板娘一直在打听大巫师的事情——问她究竟是哪儿的大巫师,她的巫术如何?还问我们有没有见过大巫师显示过什么奇特的巫术,我们又不是傻子,哪能告诉她实情呢?”
顿了一下,续道:“老板娘后来便有些不相信我们说的话,意思是看我们今天吃饭的情形,好像是中了蛊了,所以她怀疑大巫师是不是我们说来骗她的……”
众人听了这些话,都不由又变得不安起来,连张匀也有些动摇了自已刚才的判断,毕竟已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自已当时也就是随意看了一下,而各家各户用艾草编织的人偶也大不相同,难保自已今天就不会弄错。
苏飞插口问:“你们能确信老板娘没有使手脚吗?”
班蓉故意不屑地道:“老板娘既然一直没有离开,如果她要下蛊的话,又岂是你们几个人能发觉的?我看这老板娘很不正常的嘛……”
众人互视一眼,都觉得班蓉的话很有道理。
说话间,汤恬、霍雨晴分别盛了一碗药汁,端到杜娟和饶珊面前,众人都不由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瞅着二位美女。
大家这些日子与“大巫师”杜娟朝夕相处,大巫师又两次救了他们的性命,各人心里都不希望看到“大巫师”杜娟阴沟里翻船,中蛊而死,这一路上没有了她,漫长的旅途就实在没有趣味了……
张湛咏也不由神情紧张地瞅着“大巫师”杜娟和饶珊二人,终于忍不住说道:“大巫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驶得万年船,干脆不要喝这药了!我这就带人陪你们二位上街去重新买药,我们就在药店煎药就是……”
张湛咏虽然明知道说出这种话会伤了“大巫师”杜娟的自尊心,但他已经爱上了这位大巫师,实在顾不得她的面子了。
饶珊听了这话,连忙放下碗来,凄凄艾艾说道:“张公子,你真是一个大好人啊!”说着便流下泪来。
爱出风头的漂亮女人虽然会遭到女伴们的忌妒,但爱慕自已的男人总是会用真诚的心对待她们的。
饶珊这几天与张湛咏眉来眼去的,她从张公子有些躲藏的眼神中,心里已经有数了,张公子心里对自已很喜欢的,而且也有那方面兴趣的,只要自已愿意,他们就可以进行一些利益交换的……
张湛咏见饶珊放下了药碗,很是高兴,说道:“我当然很舍不得看着你们有什么意外啊……”
张湛咏见杜娟垂眸不说话,便伸手来拿她手中的药碗,温颜说道:“大巫师,就听我一句劝告吧,关公再厉害,也有大意失荆州败走麦城的时候啊!这可是关系到自已性命的事情啊,千万不要使性子!”
杜娟抬起眼来,与他四目相视,不由心头一暧。脑中忽闪过张湛咏先前在药店外的那种情形,脸上绯红,忙又低下目光,看着碗中的药汁。
张湛咏伸手夺碗,杜娟却躲开了他的手,张湛咏怔怔注视着她,当着这么多正一道男女弟子的面,他也不能将心中的感情表露得太露骨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劝说了。
若论张湛咏对杜娟的爱慕之情,实已远远超过了当初对徐小六的爱慕,毕竟他与徐小六只相处几天,没有说上几句话,只同桌吃过一顿饭,所以他对徐小六的爱慕之情已经随着时间变淡了。
张湛咏虽然是一个多情的青年,但也是一个理智的首领,徐小六与自已是有媒妁之言的未过门的妻子,而且徐小六的美貌还在杜娟之上,和自已又年纪般配,所以他不可能、也绝不想悔这门亲事的;
杜娟的身份是“大巫师”,而且害死了自已的表哥邢家栋,年纪又比自已长几岁,还是有夫之妇,所以他虽然情和欲在心中交织,但也只是窃盼能有福气将大巫师作为自已的侧室——即使没有这种夫妻的名份,只要自已能时常享受她香(艳的)身子,与她成为合修房中术的神仙道侣,名份又有多大关系呢……
众人都神情复杂地看着“大巫师”杜娟,杜娟口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也不看众人,举起碗来,撮着樱桃小嘴,吹一口气,便喝一口药,众人目瞪口呆看着她将一碗药汁喝了个涓滴不剩。